※ Something that were like those years Sick of all the act insencere ※ 於是克維爾從夢裡醒來。 ※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怪誕卻又美麗的夢境。 在夢裡,他又吃下了那個室長贈與的藥物。沒過多久,便感覺到左手的肩窩處癢癢的,像是有一隻手在上頭慢慢地撫摸,有些搔癢的感覺讓他情不自禁地微彎嘴角,然後以手好奇地試探。 於是他與自己十指交握。 就在回神過來之前,肩膀上發癢的部分像是嫩芽衝出大地,發出了清脆的剝裂聲。從白色的地平線當中,有著伸展的枝枒探出,將大地扯出一道繃緊的口子,而後茁壯成一隻軀幹。 然後完好無缺的左手就出現在他面前,握著他自己的右手。 「什麼?」有些驚愕地,他開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因為他忘了,夢境裡是沒有聲音的,因此他的疑問並沒有變為具體的疑惑,而是順服地下垂著,隨著他的呼吸一動一動。 他有了第三隻手。 光滑的右手、帶著疤痕的左手,以及新生的,完好無缺的左手。 試著動了動手指,他發現新生的左手好似是身體多了一節軀幹,操縱起來毫不費力,他意念所向即可輕易的控制,靈活有如臂使。 他心下一動,面前就突兀地出現了鋼琴。 「因為是夢啊。」無聲地,他叨念著。 他坐上陌生的琴椅,潔白的鋼琴在日光燈地照射下像是要融入空氣裡,黑白相間的琴鍵交錯著現實與虛幻,他在兩方之間遊走。 於是他以手指輕敲琴鍵。 像是玻璃破碎的聲響一般,琴聲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迴盪,清亮甜美卻近乎殘酷地嗡鳴著,讓他幾乎要落淚。 他曾經以為自己是沒有人性的。 但是當失去到不能在失去之後,他開始慢慢的明白,他並不是沒有,只是沒有軟弱的機會。 他感覺自己正在慢慢的變得軟弱,慢慢變得更像人類一些。 然後他將雙手放上鋼琴。 先是生澀的,像是呀呀學語般的琴聲,破碎而斷裂,聽不出任何調子,而後慢慢地,慢慢地,琴聲變得圓潤而柔滑,失去了原有的鋒利與驕傲,失去了不可一世的光彩後,他終於彈出情感的音色。 琴聲漸快,他的表情卻不是狂熱的色彩,而是虔誠地感受著,體會著手下流瀉而出的曲調,跳耀的音符彷彿在他身後溢出一道彩虹,紛亂而亮麗,快速卻不致急促。 他的左手跟上了每一個音符,然後更快更快,輪指幾乎在琴鍵之上飛躍。 「原來,已經過去了。」 他原先執著,在乎,心心念念的,原來是這麼不值一顧的東西。 曾經,他以為鋼琴是他的一切。 但在什麼都失去之後,什麼都放下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腳下似乎有著不同的未來開展,像是虛幻的線,把他引領往某一個方向。 他突然很想,彈彈月光奏鳴曲。 彈給他聽。 現在的他,應該可以彈出悲愴以外的色調了。 ※ 於是克維爾從夢中醒來。 他低頭,看著完好無缺的左手以及帶著疤痕的左手同時生長在他的左肩上,看起來自然又怪異。 都存在,都是他。 「原來不是夢。」 克維爾想起睡前,螢幕和往常一樣突兀地跳出,虛擬投影裡室長的嗓音依舊尖銳得令人無法忍受,輕挑的話語像是這一切折磨對他來說不過是一點樂子,好像這樣就可以迴避這些折磨都是他給的事實,而他如同神一樣操弄他們的生活。 但這都是應該的,是他們應得的。而且他說得也沒錯,有些時候他們確實獲益良多。 像是他的手。 如果說,你的手復原,你想做什麼呢? 克維爾記得有個故作冷靜的女聲曾這麼問過,而他只是冷笑著把一件又一件的裝飾品砸在地上。金屬的獎牌、玻璃的獎盃、虛榮的記憶、爭取過的痕跡,全部像是雨滴一樣被揮落在地面,碎成不成形體,而水晶粉碎的聲音意外的清脆,像是原本筆直的道路在腳下崩裂的聲音。赤裸的腳跟踩在碎片上的鮮明痛楚甚至比不上手上已經復原的疤痕,而血跡斑斑的雪白柔軟地毯更像是無聲的控訴。 最後呢?當他發現周遭所有事物都已經在地上碎裂成百片千片之後呢? 他不記得了。 他的記憶在之後成為斷片,連同滿地的碎片一樣消失在清醒的斷層。先是在俱樂部裡,有人遞上了酒以外的忘憂劑,接著他就不記得自己簽下過什麼,也不記得自己花掉多少錢,只知道面前多出了各式各樣的雪白粉末,閃著冷冽光芒的金屬針頭,顏色鮮艷詭異的藥丸,功效都是一樣的,都能讓他忘卻自己。 接著他的樂譜就像是反覆記號,不停地在同樣的地方打轉,音階卻越漸低沉。他的清醒維持不了太長,而沉醉的時間卻越來越久,成癮性和抗藥性同時纏上了他,在他的手上落下更多的針孔,細細密密的像是紅疹一樣,手一擠壓就滲出絲絲血跡。 而他的身家也很快地就沒辦法繼續支持在高檔的私人會所消費,原先父母訂下論及婚嫁的婚約早在失去飛舞在琴鍵上的手指後被撕毀,而那本來也就是為了維持血統所立下的商業聯姻,他們像是被早早匹配好的純種犬隻,只等待成熟。 除了血統自認高貴之外,一個普通的鋼琴家,在失去了手之後又能有什麼謀生方式呢?於是最後克維爾終於轉而走進那些陰暗的小巷,學會用低下粗俗的語言從那些人的身上換得幾小時的救贖。 於是被抓捕,淪落到勒戒所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斷藥像是把全身的骨髓一根一根抽出再裝回去,疼痛和麻癢相輔相成,讓他在身上不斷抓出血痕,在勒戒時的記憶和之前相較簡直清晰無比,但是每分每秒前進的時間都有不斷增長的痛苦相伴。 但一切都比不上他拿起筆卻發現,自己已經連月光奏鳴曲的譜都默寫不出來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後來,他也就認輸了。 從勒戒所出來後,克維爾不像其他輕易就繼續重蹈覆轍的人們,而是真真正正的戒除,再也沒碰過任何藥。 但雖然他不再吸毒,酒精卻成了癮。 如果這世界曾給過他什麼,他曾虧欠過世界什麼,那麼現在他們已經兩清了,再不相欠。他不會再奢望能得到什麼,但也不願意再獲得什麼。如果沒有東西能被奪走,那麼就不會再失去了。 當對世界已經沒有任何期待時,酒精的暈眩和燒灼反而更像是貼近夢想的存在,溫暖和恍惚都可以在微醺的睡意裡得到,即使是再廉價的酒都能有一口溫度。 為此克維爾把自己賣到這裡,一個荒島的實驗室,一個沒有離去道路的結局。 但他沒想過,世界拿走了他什麼,現在卻用另外一種方式還給他。 克維爾抬起自己的左手,帶著疤痕和完好無缺的左手同時被舉到他眼前,緩緩地隨著呼吸起伏。他試著移動手指,感覺十隻手指分別有著自己的意志,有規律地在空氣中輕輕彈奏。 即使是最詭異的夢境也沒有出現過的畫面。 他彷彿能聽見樂音從指下的空氣中流瀉而出,從不成調而片段的樂音逐漸組成一首他再熟悉不過的曲子,隨著窗外的月光走進室內。海潮的聲音溫柔的在窗外低鳴,富有韻律地像是低緩的節拍器,讓他的手指漸漸靈動。 他完好的右手跟著按上虛幻的鍵盤,在彈奏的瞬間克維爾熱淚盈眶。 他欺騙自己過久,以至於遺忘了,他究竟對此有多麼懷念。 沒有讓過度的情緒吵醒熟睡的室友,他躺回床上,看著黑暗中反射著月光的新生肌膚,直到月光落海,晨曦乍現。 他在天亮後起身離開寢室。 因為他想起有台鋼琴,帶著薑汁甜甜的氣味。 ※
0 評論
發表回覆。 |
【Illegal Experiments 】
文字儲存點 活動期間: 2015/10/7-2015/1/31 角色名稱: 克維爾‧馮‧韋柏 Klavier von Weber 活動地點: www.plurk.com/klavier_1121 官方網站: illegal-experiments.weebly.com 类别
A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