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煎的微焦的火腿帶著金黃色的油光;金黃色的炒蛋灑著雪白的鹽粒;烤的酥脆的吐司有著淺咖啡色的格紋;鮮嫩的萵苣,帶著剛剛摘下的露水。他一向不怎麼在意食物,卻對簡單的三明治情有獨鍾。那就像是將世界分割成整齊的大小,輕巧托在掌心正中,讓人可以一手掌控。 將最後一塊吐司疊到炒蛋上,用餐刀將正方形的堆疊劃成四個三角。塑膠的保溫盒剛好可以容納吐司的寬度,他將牙籤插上後蓋起,微溫的熱氣讓透明的盒蓋泛起淺淺的霧,手心被燻得溫暖。幸好宿舍有瓦斯爐。他心想。否則就只能買外賣了。 將兩個保溫盒都裝進棕色的紙袋裡,他走向宿舍的後山。或許是位於島嶼進出本就不易的原因,這所學園的邊界相當不明確,並沒有圍牆或是警衛的存在,學園前門就連著通往港口的道路,宿舍後門則是直接通往後山坡。 今天他就是和人約在後山……至少他認為是。 「真的是這裡嗎……」對照手上簡直像是鬼畫符的地圖,他試圖在其中辨認出與他目前所處環境相似的部分,卻發現這是個相當艱難的挑戰。 果然太高看自己的方向……不,這該算是第六感了呢。 由於和陽葵不同年級,宿舍也分屬不同校區,當天從圖書館分別時,本來約好一起吃午飯,但陽葵在途中臨時被同學叫走,只留了一張手繪的地圖,跟他約好三天後中午見。在沒有其他資訊的情況下,他只能勉強能確認紙張下半似乎不是糊成一團的文字,而是張地圖。靠著實際在學校當中走訪,他終於在昨天確認地圖最下方畫著的三角形是學園正中央廣場的噴水池——而且就算往寬鬆裡說,那個噴水池實際上也絕對跟三角形扯不上半點關係——藉此推斷出畫著星號的地點應當就是他宿舍後方的山坡,但更多的部分他真的無能為力,本想著上山碰碰運氣,沒想到在第一個分叉路就難以抉擇。 眼看時間已經快要到約定好的午休時間,他不禁有些焦急。 「小心!」 大喊聲突然從上方傳來,他下意識停步,下一秒全裸的銀髮少年魄力十足地從天而降。 「今天狀態不錯。」少年滿意點頭。 意料之外的事態衝擊力過強,他只能啞口無言地看著少年在他面前落地,而後泰然自若地整理身上沾到的草屑與落葉,動作優雅流暢,彷彿正身穿合身訂製的禮服在宴會中舉杯,而不是在荒山野地裡一絲不掛。 大概是他的視線太過露骨,少年皺了皺眉開口:「我撞到你了嗎?」 「啊不,沒有……」他連忙將目光避開。 「沒有就好。」少年的視線在樹梢幾處來回,貌似滿意地點了點頭後就轉身打算離開,「那麼明天見。」 「啊……請等等!」 「還有事?」少年臉上出現明顯的不耐,「有事就快說。」 雖然少年看上去很不想被打擾,但他已經在山上待了半小時,舉目望去四下無人,連個路標都沒有,如果不叫住少年,他可能還得在這裡迷路好一陣子。因此即使少年的氣場強到難以接近,他也只好鼓起勇氣叫住少年。 「不好意思打擾你,但我想問個路……」 「行吧,要去哪?」出乎預料,少年倒是意外爽快的答應。 「這個……」其實連自己該去哪裡都不知道,他只好硬著頭皮把那張鬼畫符地圖遞給對方,「我跟人約在打了星號的地方,但找不到路過去。」 「喔,這裡啊。」少年只是掃了一眼地圖就理所當然的開口,「這不是天體社的社團傳單嗎?你要入社?」 「欸?天體社?」 他一臉困惑。對著這張紙研究了好幾天,他根本完全沒看出這是張傳單。 「嗯,天體社,星號附近這個紅色的方形就是社團教室。」少年在一團亂的線條中指出了一個怎麼看都是五邊形的粉紅色記號。 「啊……好,好的。」少年理所當然的態度讓他都快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難道真的是他的問題才認不出這張圖上畫的是什麼嗎?「但天體社,是做什麼的呢?」 「主要就是盡情享受大自然,並且留下紀念。」少年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相機,「正在進行社團活動,有興趣嗎?」 「不,那個……我,目前沒有……還沒有打算參加社團。但社團活動……是裸,裸體嗎?」 「都叫天體社了當然是裸體,穿著衣服是無法感受自然的吧。而且參加社團表現優秀,總成績會加分的,不參加很可惜。但看你決定吧。」少年聳聳肩,把注意力放回指路上。「順著左邊的路過去,遇到第一個路口選左邊,第二個路口選右邊,第三個路口遠左邊,再往前走兩分鐘就到了。」 「等等,請讓我記一下……」他連忙掏出筆,下一秒筆就被少年搶去,俐落地在地圖背面空白畫了一個清晰好懂的簡筆地圖。 「這樣行了吧?」少年把筆還給他。「沒別的事了吧?沒事我要走了。」 「可以可以!實在是萬分感謝你的幫助!」和正面的地圖相比,少年用短短數秒畫出來的簡筆地圖清晰好懂的令人讚嘆。「沒有別的事……不對不對!請讓我道謝回禮吧!那個……請問該怎麼稱呼?」 「紙同學,我是藤原渚。我們同班。」少年面無表情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啊……」這麼一說他好像就對面前銀色的短髮有點印象了,總是坐在第一排,戴著眼鏡的優等生好像就有著這樣的一頭短髮,只是他平常都只會看到背影,乍然看見沒戴眼鏡的正臉完全認不出來。好丟臉。「非常不好意思……」 「不會,我就在想你好像沒認出我。」藤原渚對著他點點頭,「回禮就不必了,這只是小事。明天見。」 「好,好的,藤原同學明天見……」 話還沒說完,藤原渚已經用小跑步的速度消失在樹林間,像是道狂風不留痕跡。 不對,還是有痕跡的。他望著手上的地圖。動作得快點,快要遲到了呢。 「紙同學!」在櫻花樹下端坐的少女正在悠閒的啜著茶飲,看見從林間小路出現的他立刻興奮地揮手大喊,手中還沒喝完的茶就這樣潑得野餐墊跟腿上到處都是,「啊啊啊好燙!」 他快步跑到樹下,手裡提著的保鮮盒隨著他跑步的動作晃了幾下,餡料些微從縫隙溢出。他把手上的東西往野餐墊一放就拿出手帕遞給陽葵, 「太好了,終於找到陽葵同學了,你沒事吧?有燙傷嗎?」 「沒事,已經不燙了。」陽葵靦腆地接過手帕,把白色和服上的水漬擦了擦,但紅茶的痕跡已經滲入衣服,留下幾點粉紅的印子,像是櫻花瓣一樣。 「但衣服……要先找個地方清洗一下嗎?」他張望了下,沒看見像是洗手台一類的東西,但是剛剛地圖上藤原渚說的天體社社團教室應該不遠,去借用一下他們的水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沒關係的,先這樣放著就好了。其實我很擅長處理衣服上沾到的東西的!其實這件和服上也不小心打翻過很多次,但都被我成功洗乾淨了喔!」陽葵笑著說,突然尷尬了起來,「真不好意思,又讓紙同學看到我失態的樣子了……」 「但其實我很開心喔。」他拿起面紙一面幫忙擦拭野餐墊,一面開口說著,「陽葵同學是為了跟我打招呼才打翻的吧,這表示你看見我的時候非常開心,甚至都忘記自己在喝茶了,我覺得很受到重視,所以很開心喔。」 「這樣的嗎……」 「是呀。」他笑著道,「被陽葵同學重視會讓我覺得很開心呢。」 「那麼……再打一次招呼,日安,紙同學。」陽葵放下手帕,跪坐著鞠了四十五度角的躬。 「午安,陽葵同學。」他也同樣回禮,接著脫下與制服同款的灰色皮鞋,在野餐墊上跪坐,「不好意思這麼晚到。」 「不會!其實我也剛到沒多久!」 陽葵連忙搖手,但他從野餐墊上擺著已經不再冒煙的茶杯猜到了實情,有些愧疚地低下頭說:「稍微迷路了一陣子,真的非常抱歉讓你久等了。」 「迷路!」陽葵睜大眼睛,「地圖沒有幫上忙嗎?」 地圖……還真的沒幫上太多忙,主要還是感謝藤原渚同學。 他簡單解釋了下:「大概是我的問題,我實在不太會辨認那張地圖……幸好遇到了同班同學替我指路。」 「不是你的問題啦!」陽葵立刻反駁,「那張地圖沒人看得懂的!不過畢竟是天體社的傳單,我想說很多人都知道天體社的社團教室在哪,應該找人問問就知道是哪了!」 想到藤原同學一眼就認出傳單,他點了點頭,「確實,藤原同學一眼就認出來了。」 「原來你遇到的是渚!」陽葵有些意外。 「陽葵同學也認識藤原同學?」 「我們都是天體社的喔。」陽葵用快活的語調說著,「天體社很有趣喔,紙同學要不要一起參加社團呀?」 「欸,我……」 「不勉強不勉強,我就是隨口問問!」陽葵連忙擺手,「今天過來主要的目的還是跟紙同學好好聊天呢!你吃過飯了嗎?沒有的話我這邊有準備一些小點心,我們可以先吃一些喔!」 「啊,關於這個,我也準備了一些。」 他從袋子把保溫盒拿出,打開積著白霧的盒蓋,順帶看了一下三明治有沒有散架。幸好一開始有先插上牙籤,他心想,外型沒什麼變化,吃的時候小心一點應該就沒問題了。他從保鮮盒裡拿出還帶著餘溫的三明治,用餐巾紙墊著遞到陽葵手中。 「請用,趁熱吃。」 「是三明治!」陽葵看上去相當驚喜,連聲道謝後接過,把手邊的野餐籃也推了過去,「這邊的也請用!」 「謝謝!」他從籃子裡挑了一個馬鈴薯沙拉麵包,手感沉重,份量厚實的驚人,要是沒拿穩餡料好像就會像瀑布一樣噴湧而出,他連忙低頭咬上一口,沙拉醬與馬鈴薯和諧的味道融合進麵包裡,清爽而不膩。 「好吃!陽葵同學的手藝真好!」他連聲讚嘆,一口接著一口,很快消滅了大半麵包。 「紙同學才是!」陽葵已經吃完一塊三明治,正在進攻第二塊。「三明治真的真的真的好好吃!」 「你太過獎了。」他忍不住笑,原本有些擔心口味會不會不合對方胃口,如果喜歡那就太好了。 「啊我還有牛奶!」陽葵拿出野餐籃裡的小罐牛奶,「只要在紅茶裡加進牛奶就可以做出奶茶囉!紙喜歡奶茶嗎?」 「喜歡喔。」他笑了笑。 「那我幫你做一杯!」陽葵拿起擺在餐墊上已經涼掉的紅茶,把茶往外潑掉後重新從保溫壺裡倒出溫熱的紅茶,加上常溫的牛奶,剛好變成溫度適宜的奶茶。「請用!」 「謝謝你。」接過陽葵手中的奶茶,甜甜的奶香冒著溫熱,他小口啜飲著,一邊害怕舌頭被燙到,一邊覺得胃裡慢慢地變得溫暖,心裡暖暖的冒著煙。 初春的天氣還有些微涼,但在喝下奶茶後,他就感覺全身都溫熱起來。 或許不只是因為奶茶。他望著陽葵燦爛的笑容。能和誰像這樣建立聯繫,平凡普通的說話談笑,那就已經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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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圖書館發現喜歡的作者新書。 他曾經在書店翻閱過該作者舊作《迷途鯨魚眼中的黃昏》,對故事中所有人都強烈渴望死亡的意念感到恐怖又認同,而字裡行間不願意屈服於命運的意念也讓他品嘗到生命繁複而美麗的部分,因此深深被吸引,以至於今天一早在圖書館發現新書時欣喜若狂。 回過神來已是下午,雖說是假日,但空了整天的腸胃已悄悄發出抗議,他有些不甘願地闔上書,不打算浪費時間到山下港口區吃飯,房間附帶的小廚房跟他略嫌拙劣的手藝足以應付生存所需。他喜孜孜地抱著書快步走向借閱區,卻在轉角不小心撞倒一個女孩。 「抱歉!請問你沒事吧!」 發現自己一時的失誤造成對方的困擾,他急忙伸手想把跌坐在地的少女拉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不小心了!請原諒我!」少女沒有起身,而是順著跌坐的姿勢改坐為跪,在原地以標準的跪姿土下座道歉,黑色的長髮散亂的鋪在地上,頭也不抬。 「咦欸,那個,是我撞到你,你不用道歉,是我才要道歉,很不好意思。」 少女的過激反應讓他有點慌亂,於是更正式的道歉,但道歉後少女仍然像是沒聽見般頭也不抬,不停碎念著歉意,甚至可以說是驚慌失措,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總之……妳先趕快起來吧。」注意到附近閱讀的目光從紙頁轉移至他們身上,他小聲補充,「會吵到大家的。」 像是終於被按下開關,少女如同橡皮筋般瞬間從地上彈起,接收到眾人的目光後漲紅著臉,手忙腳亂拍打膝蓋上沾染的灰塵。而原本被抱在她手中的三本書都落在地上,幸好是平平的落下,並沒有凹折,他將那幾本撿了起來,重新交還給少女。 「有哪裡撞到嗎?」他看著少女略微染上灰塵的雪白色和服下擺,「如果會痛的話,我陪你去一趟保健室好嗎?」 「沒問題沒問題,一點都不痛,我習慣了!」 習慣了?他皺起眉頭,看著少女故作開朗的反應,心頭泛起疑惑。 「如果有傷口的話還是去一趟保健室……」 「真的不用!」少女連忙強調,過高的音量立刻在安靜的圖書館收穫了一筐不滿的目光,她趕緊用雙手摀住嘴,雙眼如同陷入捕獸陷阱的鹿般驚慌,似乎又想開始道歉。 見狀他只好輕聲讓少女跟上他,將她帶離人群,兩人走到僻靜的無人角落。 「這裡就可以安心說話了。」他說,一回頭又見到了九十度鞠躬。 「真的很謝謝你!」 少女深深敬禮,幾秒鐘後意識到這個角度看不見對方的臉,又連忙起身。 「不,我其實也沒做什麼……」 「我明白的!我老是這樣冒冒失失給所有人添麻煩,真的對大家很不好意思,所以真的很謝謝你願意幫助陌生的我。」少女握住他的手,臉上滿是真誠的謝意。 「這真的是小事,如果被你繼續道謝,我都要不好意思起來了。」 「真對不起!那可怎麼辦好?」 受他的話影響,少女臉上冒出異常困擾的神情,他忍不住勾起笑意。 「只好請你之後別再繼續道歉了,不然我們都會很困擾的。」 有些不認同他的想法,但左思右想後都被困在相同的迴圈裡,少女只好百般無奈的同意了這個說法,「我會盡力的。」她回答。 他鬆了口氣,腹中緊接著響起的細微聲響立刻在安靜的圖書館內迴盪,如同下課鐘般響亮。 「真是失禮……」尷尬簡直將他煮得紅透,他摀住肚子,臉頰像火般發燙。 少女露出訝異的神情,「不,這只是自然反應,請不用太在意……莫非你還沒吃午飯?」 此刻是下午兩點,以常理來論是該用餐完畢,但他連早飯也沒吃就先來了圖書館,而後便像蜜蜂一頭栽進花堆流連忘返,不只午餐,其實連早餐都省略了。 「……確實是。」他老實答道,「看見喜歡的書就忘了時間……」 「這怎麼行!忘了什麼都不該忘了吃飯的,人是鐵飯是鋼,如果不好好吃飯的話,人會失去活力的!」少女義正辭嚴的說完,才像是反應過來般用只有剛剛一半的音量問:「對不……不行,不能再道歉了,但我又一不小心就說了太多……這樣是否太過僭越了呢?」 少女說得很有道理,他也從話中感覺到一股貼心,「不會喔,我覺得你說得很對,謝謝你的提醒,我也正打算離開去吃點東西。」 「是我打斷你的行程的嗎?」少女臉上滿是歉意。 他想了想,笑著搖頭否認,「不,我的行程並沒有被打斷,而是多了段美好的小插曲,我才能因此遇見你喔。說了這麼久的話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但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有栖川紙。」 「我真是太失禮了,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做陽葵,請多多指教,有栖川同學!」少女——陽葵也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姓加在名字前面的感覺讓他異常彆扭,於是略苦惱的回話:「不用稱呼的那麼冷漠,如果能直接叫我紙,我會很開心的。」 「那……紙同學?」 「也可以。」 他鬆開皺著的眉頭,聽到那個名字與他的名字被分割,被視為兩個不同的個體時,他才感覺指尖的冰冷回溫。如果不是報上全名是一種禮貌,他根本不願意使用這個姓氏。這個姓氏為他帶來的,只有痛苦與折磨,暖意與溫情稀少得微乎其微。 「紙同學的名字跟給人的感覺很相似呢,聽起來就很有氣質的樣子。」 陽葵並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不,應該說他不願意被發現,因此隱藏的很深。而他的名字也並沒有那麼美好的寓意,只是照著順序被排到的,多餘的那一部分。 他輕聲回話:「陽葵同學才是,你有一個美麗又富含寓意的名字,很適合你喔。」 會讓人想起陽光下金黃色的明艷色彩,開朗又有著清香的氣息,散發出微苦的甜花香,朝向日光,結實累累,豐盛而富足的名字。 「是這樣的嗎?」像是從未被人稱讚,陽葵在聽到他的話之後眼裡閃著明亮的色彩,「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一直覺得這個名字跟我這種老是給別人添麻煩的人很不搭……」 「我不認為是這樣喔。陽葵同學在其他人眼裡一定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雖然我才剛剛認識你,說出的話可能沒什麼可信度就是了。」 「怎麼會!」陽葵握住了紙的手,過度認真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的可愛,「我相信你!」 「謝謝你。」他有些害羞地掙脫她的手,「當然,如果不要一直道歉就更好了。」 帶著小小壞心眼補充的話語又讓少女的表情重新陷入苦惱。 手上書本的重量提醒了他還有些未完的事情該做,看著少女手中同樣也抱著的三本書,他出聲詢問:「對了,陽葵來圖書館是要借書的吧?書已經都找到了嗎?」 陽葵望著手上的三本書,搖了搖頭,「還差兩本呢,找了一個上午都沒找到,但明明沒有借出記錄,不知道是被放去哪裡了……」 「可能是有人誤放了吧?如果不介意的話,讓我來幫忙一起找可以嗎?」他無法把對方丟在這裡,總覺得好像如果這樣做還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他幾乎可以想像她慌張弄倒一排書架的樣子,對這樣的想像感到歉意卻又有些愉快。 「這怎麼好意思!紙同學不是已經餓了嗎?餓就應該快點吃飯!」 「這倒是讓人有點困擾呢……其實這兩個星期我一直都是在房間裡隨便吃點,因此今天本來想請你推薦一些適合的餐廳給我……」 這並不是謊話。雖然已經開學兩週,但他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宿舍與圖書館渡過,連教室都沒去,一方面是擔心會不會有人知道他是頂替身分入學,一方面是對於那些「專業授課」感到畏懼,生怕得面對內心的自己。 「原,原來如此嗎?那我…… 「但是打斷你的行程也不好,因此我才想用找書做為交換的。看來是沒辦法了,我還是回房間吃點麵包吧……」 「哇哇哇請不要這樣!如果不麻煩的話,請一定幫我找書!麻煩您了!」少女連忙慌張的伸手攔住舉步欲走的他。 「不麻煩的,我的時間很多。」他帶著笑意說,「而且我也剛好要借書,請不用介意。」 兩人花了十多分鐘就找到了陽葵遍尋不著的書,有一本被放在相鄰不遠的書架上,一本則是放在已還書區的帶輪矮櫃,尚未回到書櫃裡。把五本書都抱在手上後,兩人一起在借閱台排隊準備辦理了登記。 「陽葵同學都借了哪些書呢?」他只注意到最後的兩本都與人際關係有關,封面的色彩鮮豔亮麗,但她抱在手中前三本的書皮,顏色設計看起來都有些古舊,帶著陳年的質感。 「有兩本是剛剛找到的,另外三本是詩集。」 他的眼睛為之一亮。 「你喜歡詩?」 「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抄寫能夠讓我心平氣和。」陽葵解釋,「雖然也不能說是不喜歡,但總覺得詩句大多都太過深奧,那種不能理解的感覺反而會讓我不會沉浸在字句當中,抄寫時可以很快冷靜下來。」 「可以理解呢。」他也曾經在練習書法時抄寫過經文或是詩集,「但這樣有些可惜呢,如果能同時體會到詩句的美的話,能夠領略更多不同的世界。」 「可能是沒有緣分吧,雖然我也很想理解,但總是覺得差了一點點呢。」 「如果想試試的話,之後有時間要不要考慮讀讀看《萬葉集》呢?」他試著提議,「如果只是想抄寫,可以純粹享受語句的韻律;如果想理解,也有許多人已經出過相關的註釋本,看不同作家對相同詩句做出不同解釋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呢。雖然用漢字表音不好理解,但閱讀後會發現文字深處的光彩,像是蒙塵的珍珠,需要細細清潔才能體察它的美麗。」 「聽起來非常吸引人!我會記住的!」陽葵認真點頭,他完全相信她之後一定會試圖尋找萬葉集,想必也一定會認真閱讀的吧。 「那紙同學你呢?」 「是來借小說的喔。」他將手上白色的書皮遞到少女面前,上頭有隻藍色的鯨魚,「是我很喜歡很喜歡的作者,故事非常溫柔的對待生命與死亡。如果你有興趣的話,要不要接在我之後借閱呢?我可以在還書時通知你。」 「請務必讓我拜讀。」最後陽葵開朗地說。 「你好,紙。」少女回應地笑笑。 「晚上好,桑雅。」發現和自己對上眼的是早晨見過的女孩,一頭深藍色的長髮還綁著高高的馬尾,上頭水藍色的緞帶隨著步伐一晃一晃的,顯得特別可愛,於是他試著開口攀談:「這裡的調酒很好喝,你試過了嗎?」 少女帶著笑容晃了晃手上明顯已經空了的杯子,還指著不遠處的陽台,「喝完好幾杯囉,而且在那邊的星空下喝感覺更有氣氛呢。」 他順著對方的言語往窗台的天際看去,注意到遠離光害的島嶼不僅能看到滿天星子,數量甚至多到讓人有種奇妙的壓迫感,密密麻麻在天上一閃一閃。 「非常壯觀。」他回應。 桑雅從服務生手中換了杯酒,接著在他的身旁坐下。 看見對方十分自然地在自己身邊坐下,他有些緊張的挺直了背脊,接著立刻被一旁的桑雅注意到。 「我讓你不自在嗎?」桑雅問。 「的確不太自在,不過那是因為我不太習慣人多的場合。」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說,很快換了個話題:「桑雅你是自己入學的嗎?」 他注意到大部分入學的人都三五成群,像是把原先交際的圈子搬到了這個學園當中,與自己同樣孤身一人前來的人似乎不多。但面前的少女似乎與自己相同,沒有跟酒會裡任何一人有過多的接觸,眉眼間相當陌生。 「是啊。」桑雅點了點頭,啜了口酒:「我習慣一個人行動,比較自在。」 「這樣嗎……」他又多喝了一口調酒,酒精的燥熱讓他越來越感覺到室內有點氣悶,加上舞池正中間有越來越多男女開始當著眾人的面前做愛,其他人也被氣氛帶著開始脫下身上穿著的衣物,原本輕快的音樂也趨近於挑逗,淫靡的景象和氣味讓他滿臉通紅,身上某些不可明說的部位也漸漸發熱起來。 「你害羞了?」少女輕笑,「你該不會這所學園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就來了吧?」 「我知道,但是……」他咬了咬嘴唇:「像這樣明目張膽的,不是很奇怪嗎?」 「怎麼會?性慾就跟食慾一樣,是我們天生就有的慾望,既然你不會覺得在別人面前吃飯很奇怪,那在眾人面前抒解性慾也同理吧?」桑雅輕快回答,鬱藍色的眼裡倒映著他臉上明顯非常緊張的表情:「尤其是這所學校的學生,通常能被招進來都是經過審核的,保證性慾遠遠高於眾人,所以當眾做愛也是很普通的事情吧。」 雖然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桑雅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想那麼多,當大家都在做的時候你就不會覺得奇怪囉。」 「或許吧。」他扯起嘴角微笑。 「如果你真的覺得很在意……不如我們去外面看看吧?今晚星光這麼美好,只待在室內太可惜了!」 「啊,好,好的。」他連忙起身,微彎著胳臂空出間隙,紅著臉等著桑雅的手臂挽上。 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桑雅自在的喝完最後一口酒,挽住了他的手臂:「我帶你去海灘走走。」 * 夜晚的涼風在兩人踏出酒店的瞬間就已經驅散紙的酒意,剩下的只是臉上的燥熱。 回頭望去的酒店,看起來就像是個金碧輝煌的夢境,被歡聲笑語點綴。 臂彎中的手臂只是輕輕挽著,但是卻讓他心跳急速,他努力端出最紳士的態度,不想讓對方感到不愉快。 被少女挽著,兩人平靜的漫步在夜晚的路上。商店街的人早已入睡,他們沿著街道的緩坡慢慢走下,在轉過一個彎道後,灑滿月光的海面就出現在兩人眼前。 「我們到囉!」桑雅笑著走上海灘,一勾手就把鞋子扔在沙灘上,赤腳踩上了白沙。 「咦?欸嗯......」還沒來的及反應,原本挽著自己手的少女就已輕快地衝上海灘,眼角眉梢沾染笑意,月光與海面像是變成了背景,在少女的身後相形失色。 他搖搖頭微笑,將皮鞋與襪子直接脫下,連同桑雅隨意棄置的高跟鞋一同放整齊,外套也脫下來掛在手上,挽起袖口露出細瘦的手腕,腳底的細砂冰冷帶著點癢,細緻的隨著他的腳步滑動,他兩三步就追上少女。 接下來該做什麼?潑水嗎? 回想起以前看過的那些照片,他彎腰鞠起身側一掌的海。浪花溫柔地輕拍著他的腳踝,溫度對於微涼的初春來說卻仍太過寒冷,他猶豫了片刻,最後只沾了幾滴水,撒在少女的臉龐。 「啊啦,居然偷襲,我可要反擊啦。」桑雅回禮似地捧起一瓢水,全數澆灌在他的衣襟。 水珠很冰涼,但他卻覺得很愉快。 桑雅看起來很愉快的樣子,幸好自己的動作沒有太唐突嚇到她。 「我可不能輸。」他笑著用袖子擦擦自己的臉,海水被溫度蒸乾之後留下薄薄的緊繃觸感,他很熟悉的觸感。 掬起一小瓢水,他不甚準確地朝著桑雅潑灑,大部分的海水在空中降下了細細的雨花,只有很少一部分落到桑雅的髮際,在月光下像是珍珠一樣散著溫潤的光。 「好冰!」桑雅先是驚呼,接著愉快地對著他笑了起來。 月光下對方的笑臉耀眼而清澈,讓他下意識想迴避目光。他覺得自己的耳朵發燙,心裡暖洋洋地道不清是甚麼滋味,最後只能訥訥將目光從對方身上轉開。 放眼望去,銀白的沙灘在月光下像是發著光一樣,拍打著沙的海浪也都被鍍上絢麗的晶采,他在月光鋪成的道路當中看見一點閃著晶瑩的光,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枚雪白的小小貝殼,珠光的紋路和點綴其上的圓點看上去可愛又纖巧,他連忙指著貝殼讓桑雅看。 「桑雅,你看!」 「這是貝殼吧?」桑雅彎腰把貝殼撿了起來:「很久沒看見了呢。上頭的花紋很別緻,你喜歡這種小東西嗎?」 「以前……小時候,很喜歡。」他想起年紀還小時,翻閱的那些海洋生物圖鑑,圖片中藍色的海像是個有魔力的世界,他喜歡想像自己是一條魚,待在無邊無際的海裡游泳,而不是孤拎拎的成天待在一個小房間當中。 她把貝殼放到他手中:「喜歡就拿著吧,送給小時候的你,這東西現在很稀有呢,自從汙染之後已經很少有天然的貝殼了。」 「……謝謝。」他接過貝殼,小心翼翼地收進口袋。 「不用那麼客氣啦,我們是朋友吧?」桑雅說,赤著腳在沙灘上漫步,輕快地轉身縱躍,像是在跟著遠處山丘上傳來的音樂舞蹈一樣。 他眨了眨眼睛,對桑雅說出的名詞遲疑而雀躍,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呆滯的漲紅臉,手裡下意識地緊握吊飾。 交到新朋友了。 「……嗯,嗯!」他連忙點頭,通紅的臉頰和閃亮的眼睛出賣了所有情緒。 「來跳舞吧!」桑雅突然說,一轉身裙擺就像是花突然綻放,藍色的花瓣在夜空下開展。她拉過他的手,輕盈地旋轉起來。 「可是我只有自己練習過,沒有和人跳過舞……」還來不及反對,他就被桑雅帶進她的節奏當中,溫熱的掌心搭著他的肩牽起他的手,掌心交握的感覺很奇妙,食指冰冷,掌中卻又炙熱,帶著微微的濕潤和海水黏黏的觸感。 「沒關係,會一點點就夠了。」桑雅說著,把他的手擺到自己的後腰上:「華爾滋很簡單,只要會三步就可以跳了。」 他順著桑雅的意思扶住她的腰,在月影下開始踩著三角的舞步。 先是緩慢而停頓,漸漸變得流暢,兩人在沙灘上的腳印畫出一個個圓。 他的身體不再僵硬,曾經學過的舞步也慢慢被回想起來,他試著帶著她輕柔轉圈,高高舉起的白皙手臂像是芭蕾的姿勢,從遠處看彷彿羽化的白天鵝迎著月光閃耀。 「跳得很不錯嘛!」桑雅有些驚訝地笑了,順著他的力道轉了一圈又一圈。 「幸好還沒有忘記。」也幸好沒有讓她失望,雖然他沒有跳舞的對象,但是舞蹈卻是禮儀教育當中必備的技能,所以他雖然缺乏練習,但動作仍異常標準。 「真不錯啊。」桑雅肯定地點頭,「舞會如果沒有跳舞怎麼行呢!」 「是啊。」他回答。今晚非常美好,他覺得非常快樂,如果也能幫桑雅留下美好的回憶就好了。 「你比我想像中還要好呢。」 「咦?」被桑雅這麼一說,他恍惚了一瞬,差點踩到對方的腳。好不容易用一個勉強的轉身避開,發現沒踩到對方的腳之後他安心的吐了口氣,這才追問:「怎麼這麼說呢?」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非常沒用的人。 「我原本以為你是那種懦弱的小可憐,所以才來找你答話。」桑雅非常坦承地開口了:「想說你是不是被父母騙進來這所學園裡,其實自己根本就不想來之類的,才一個人躲在角落不跟其他人接觸。」 「雖然資訊是二哥給我的,但其實我是自願來的……」 「是啊,所以我說你比我想得要好。」桑雅說著,表情明亮而帶著笑:「光是能自己決定自己想去的地方,不就是一種非常厲害的勇氣嗎?明明你不太擅長和人接觸,卻還是選擇克服障礙。」 「是嗎......」他試圖思考,腦袋卻被片段的雜訊佔領。 厲害?一直以來他只知道自己是最沒用的那一個。 桑雅這麼說,是因為他們還不夠熟悉吧。如果熟識了之後,她一定也會討厭這樣的自己的。 因為自己就是個愚者。 「說不定之後你會改觀的。」他低低笑著,結束了最後一個舞步。 「說不定囉。」桑雅回覆,同樣停下了舞步,「不過我不這麼覺得就是了。」 夜風似乎冷起來了,他順手將掛在手上的外套披在桑雅肩上:「冷嗎?」 「謝謝,那你不冷嗎?」桑雅接過外套,剛才被海水潑到的區塊現在確實是感覺有些涼了,披上外套讓她立刻舒服許多。 「沒關係,我是男孩子嘛。」他微笑,「好像有點晚了,還想再走走嗎?」 遠處酒會傳來的模糊音樂聲似乎慢慢消失了,時間大概已經是凌晨三四點,同學們應該都散去或是一對對一同離去了。 天邊似乎慢慢的從純黑轉為靛藍,看上去似乎再過一會兒就可以看到日出。 「再等等吧,難得有機會,想在海邊看日出。」桑雅回答,拉著他一起隨意在沙灘上坐下:「但你累的話我們先回去也可以喔?」 被牽著的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這大概是對方友好的表現,所以他只是紅著臉隨著對方的動作坐下,肩併著肩。 「不會,我覺得還不累。而且日出聽起來很不錯呢。」他期待的將視線投往海面,海平面遠處仍是濃烈的黑,和天空融成一片無法分辨彼此的黑。 「是吧,我很少早起,所以很久沒看過日出了,難得有機會還真不想錯過。」桑雅笑著把自己因為坐下而褶皺的裙擺拉直,手還順便在濕潤的沙上劃出了一條一條的線。 「我也很久沒看了。」他低聲地說,下意識的握緊了鳥籠項鍊:「我的生活比較像夜貓子呢。」 「那還真巧,我也是。」桑雅哼著不知名的樂曲輕巧回答,「夜生活總是比白天多采多姿呢。」 海潮的聲音在安靜的海邊迴盪,溫柔的低鳴著,夜晚漸漸過去,破曉的天色劃開天際,海面上一層一層佈上淺紅色的光芒,波光瀲豔,像是人魚身上細細密密的鱗片一樣,從海的那方朝著他們的方向游動。 「好美……」桑雅讚嘆。 一天中只有朝陽與夕陽可以直視,暖色的天光照亮了桑雅的臉頰,他望到對方眼睛裡燦亮的光。 「真漂亮……今天真開心!」桑雅說。 「我今天也很開心,謝謝你。」不管是在酒會的搭話,還是一起來到海邊,對他來說都是很珍貴的體驗。 「謝謝你,桑雅。」他認真地凝視對方的眼睛,露出了微笑, 「不用這麼客氣,接下來我們就是同學囉!」桑雅回答,拍拍身上的沙站了起來:「差不多了,走吧,回去補覺囉!」 「好。」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沙子,他跟在桑雅的背後走回學校。 *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草莓蛋糕。 紅豔的草莓上撒著雪白的糖霜,整齊一致的妝點在質地清爽的白色鮮奶油上,鮮奶油是一朵朵花,花瓣半包覆著草莓,近似少女的白色裙擺。底下鮮黃色的戚風糕體緻密而柔軟,有著太陽的金黃,用叉子一壓就會立刻反彈,散發出酸酸甜甜的氣息。 比起食物更像是裝飾品。 「不吃嗎?」 他訝異地打量著遞到他面前的草莓蛋糕一角,眨了眨眼睛,望向打開紙拉門走進房間內的少女。 少女背著昏黃的夕陽光芒,面孔卻被他床邊燃著的檯燈照亮,發出溫潤的光。深紫色的眼瞳反射著燈光,中央像是燃起了小小的火苗,不曾熄滅。 「你不喜歡吃草莓喔?」 連忙搖了搖頭,阻止面前少女即將要變得失望的表情,急切地放下書本,伸出雙手顫巍巍地接下了蛋糕。少女也順勢跪坐在他床邊,偏頭望著他。 即使切面有著反覆切割的痕跡,奶油跟草莓也微微的歪斜,整體不太漂亮,但他來說仍是精緻完美,像是個美好的夢境。 「今天是我生日,要吃完喔!」 少女甜蜜的笑著,身上穿著的白色小洋裝裙擺,隨著門外吹進來的四月春風搖曳,紫色的及腰長髮被紮了個公主頭,尾端微微的捲著,像是童話故事走出來的小公主,誤闖了幽暗的森林。 手中蛋糕散發出誘人香甜的氣息,上頭擺著的精巧銀叉和底下的陶瓷蛋糕盤是一對的,有著同樣的三色堇雕花。深恐自己破壞了手中完美的藝術品,他試著從最邊角處切下一塊,就著一點點鮮奶油把蛋糕放入口中。 略酸的草莓顆粒瞬間與甜甜的糖霜融合,被一同包覆在甜膩的鮮奶油當中,配上口感柔和紮實的海綿蛋糕,形成完美的酸甜平衡。他的味蕾像是來到了草莓園,被酸甜的草莓香氣包覆。 生怕美好的味道消失,他一直呆呆站在原地,含到口裡的蛋糕融化了,失去香味後才敢慢慢咀嚼吞下。第二口切下的蛋糕大了一點,還有著一小塊草莓,他吃著蛋糕幾乎要感動的落下淚來。 相形之下,每餐總是相同的白米、加鹽蔬菜與水煮魚肉,就像是沒有味道的蒟蒻,光是咬著整個人就會慢慢失去色澤,變成透明的影子。 少女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隻挨餓受凍的貓咪般,露出對小動物特有的溫柔笑意。 「是不是忘了說什麼呀?」 「.......謝謝姊姊。」 「被叫姊姊感覺好老喔,我不喜歡,以後你就直接叫我言葉喔!」 「言葉......姊。」 「好吧,勉強可以接受。」 將垂落耳際的髮絲撥回耳後,少女順帶看了手上玫瑰金的仕女手錶,有些意外的摀起嘴,蹙起秀氣的眉頭。 「過這麼久了喔,那我得趕快回去大廳!」 被少女這麼一說,他慌張地加快進食速度,想把手上的蛋糕盤還給對方。少女看著他狼吞虎嚥的樣子也沒有阻止,露出甜美而天真的微笑。 「好吃吧?」 他點點頭,雖然吃得差點嗆到,但是蛋糕還是很好吃很好吃的。 「好啦,那我走了喔,聽說今天要介紹人給我,要是找不到我,媽媽又要生氣了。」 拍拍裙擺上不存在的灰塵,少女輕快地站起身來,他連忙著急的出聲喊著。 「盤子......」 「先放你這,我下次來拿。」 看著他眼裡失去的神采,少女甜美的笑著,「你要是喜歡的話,還給你帶蛋糕來的喔。」 拉門被關上,而後他突然對手上的蛋糕失去興趣。甜美的香氣跟味道像是失去了吸引力,雖然還是很好吃,但總覺得滋味有些不同了。不過他仍是一口一口地慢慢吃著,直到盤子被吃得乾乾淨淨。 房間裡的草莓香氣過了很久也沒有散去,他把膝蓋上放著的書打開,輕易的就找到自己剛才看到的那頁。紙頁被他在慌張的情況下壓出了細微的凹痕,他慢慢用手的熱氣把摺痕撫平,直到痕跡變成一條看不清楚的影子。 還沒看幾個字,他就伸手調了好幾次燈。 「好暗。」 今天檯燈的光線他始終覺得不夠亮,調了幾次都不滿意,他索性闔上書,閉著眼睛,想著明天要換只新的燈泡,能夠把陰影都裝滿光線的燈泡。 睜開眼睛的瞬間,他不自覺的露出微笑。 早晨的陽光從右手邊的窗外斜斜灑落,在榻榻米被褥上印下方正的光影,像是光的領域一般,透明的空氣塵埃在晨光中懸浮著,緩緩上升。 他起身,推開身上蓋著的薄被,不著片縷的身體就那麼踏進光的領域,他望著鳥語花香的森林和晴空萬里的海面,雙手推開窗戶。 涼爽的山風和濕潤的海風同時造訪了他的房間。 由於校區處於島嶼的次高處,因此他只要從宿舍的窗戶往左方放眼望去,就可以直接看到底下的港口。補充物資的船進進出出的,在馬頭上辛勤工作的人們,身影遠到像是小小的女兒節人偶,不停的有模糊的吆喝聲或是碰撞聲隱隱傳來,混雜在後山的啁啾鳥鳴間。 令人感到安心的聲音,他喜歡那樣吵雜的聲音。 他的宿舍房間位在三樓的最右邊,必須要走到走廊的盡頭,繞過轉角才能看到他的房間門口。由於學園宿舍房間的配置是L型,不但每間都相當寬敞,可以容納許多人一起住,還有很多空餘的房間等待新生入住,因此大部分的人都集中在直線的另外一端,很少有人知道角落有這麼一間房間。 因此他的房間總是寧靜。總是。 他其實很嚮往熱鬧,熱鬧總是在那些人們身上聚集。他們光彩耀眼,眼底帶著魅惑,臉上帶著笑,光線在他們的週遭集中,耀眼的令人無法直視,舉手投足皆能吸引眾人的目光,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親近想靠近。他們的身邊總是熱鬧,他們的言語總是有人認同,總有人用傾慕的眼光追隨他們。 包含他也是。 他是會覺得寂寞的,但他太習慣寂寞,習慣自己對著自己說話,習慣自己跟自己獨處,習慣他的世界就只有一間房間的大小,習慣不會有人回應。 所以他害怕。 他不會、不懂、不明白該怎麼跟其他人相處。他不知道自己的每句話在別人的耳裡聽起來是什麼意思;不知道如果自己開口了,會有什麼樣的回應;不知道對方說出的話語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親近或是疏遠。 所以他恐懼。 他渴望與人相處,卻又同時害怕與人相處。他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但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是矛盾的。 但,這樣的情況在最近似乎有了點變化。 雖然只有一點點。 但是,他在醒來的瞬間,終於可以帶著笑了。 深呼吸一口涼爽的空氣,將滿山的綠意與一望無際的海面收入眼簾後,他關上了窗戶。 早晨開始了。 ===== 他的一天總是從圖書館開始。 由於課堂的自由度很高,愛上課不愛上課都可以,也有聽說過有同學根本就沒來過教室,都在外頭玩樂,但學校老師多半都毫不在意,只是在時間到時站在教室裡開始上課,時間結束時離開教室,像是和他們絲毫沒有交集的路人。 因為這本來就是培養優秀血統的學校,所以老師們有這樣的舉動也是很正常的吧。他想著,在沒有規範下,他也就無可不可的在自己喜歡的時間才到教室。 在去教室之前,他總是會先繞去圖書館,挑上一本喜歡的書。 一本書可以陪他度過一整天的閒暇時光,阻絕惡意與探詢的目光,讓他在不同的人生體驗中探索,想像那是自己的旅程。每本書都會有不同的角色,有好人有壞人,還有那些不好也不壞的人,他總是在心裡偷偷把他們分類,自己喜歡的跟自己不喜歡的,自己崇拜的跟自己不崇拜的,在其中挑幾個人,假想他們是自己的朋友。 如果一起出門的話,他會怎麼樣呢? 如果一起吃飯的話,他會怎麼樣呢? 如果一起做愛的話,他會怎麼樣呢? 他臉紅的放下手上翻了幾頁的書,圖書館的書總有一些是過於露骨的。那些異色的童話、煽情的小說、赤裸裸的文學、淫穢的詩詞,他每每好奇這些文字究竟是哪裡來的,是哪些人依這自己的經驗或是異想,編織出這些腥羶的夢境呢? 神通廣大的學園,把這些類型古怪而奇特,難以分類又特色分明的書都放在最醒目的地方,他偶爾會好奇翻個幾頁,卻從來沒有勇氣看完。家畜人鴉俘、失樂園、臥房裡的哲學、鎮上最美麗的女人、皇家賓館、索多瑪的一百二十天,他依序一本一本點了過去,卻一本都不敢拿起來。 他紅著臉,索性換個書架。他走到J的第一櫃,上頭放著的都是來自他國家的書。 由於學生來自世界各地,所以圖書館裡也有各種文字寫著的書,依著國家的字母排序一櫃一櫃放好。大部分英文的書籍他都能閱讀,只是如果要交談的話不甚流利,帶著濃厚的母語腔調。但閱讀非母語語言的書時,像是待在一個燈光晦暗的小房間當中,每每需要費盡心力,才能看懂書頁上的文字,雖然有著不經翻譯改造的原始美麗,偶而能在辭句中掏洗出圓潤的珍珠,但還是沒有比閱讀最熟悉的文字來的暢快。 他隨手拿起一本白色書背的書,看了一眼封面。 封面是藍色的晴空,飄著燙金的雨,在燈光反射下時不時的燦爛。 不中用的我仰望天空? 他猶豫了一下,接著就笑起來。 很適合他。 ===== 他慢悠悠地離開圖書館,手裡抱著剛借的新書,在第一堂課結束的下課鐘響時才踏入教室時,同時接到了幾對友善的目光。 棕色頭髮的微笑少女;粉金色頭髮的單眼少女;髮色外灰內紅的異色瞳少年,他對著三人回應似的淺淺微笑點頭,不意外的看到了個別不同的反應。 好可愛。他想著,眼睛又彎了一點。 他在熟悉的窗邊座位坐下,位於教室中段不是最前也不是最後的位置,能夠從窗戶中看到耀眼的大海波光瀲灩,像是銀白色的魚鱗鋪滿了海面,隨著每一個波浪折射著光。 他攤開手上的書,新書的味道立刻飄散,看來這本書應該很少有人翻動。大約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下一堂課才會開始。在那之前他可以先好好的理解一下書裡的世界,感受不同的風景,不一樣的人帶來的變化。 大概是好的變化,他想。 自己正在變化。 ===== 他對二哥一直懷著畏懼。 記憶中的二哥,總是抿緊薄薄的嘴唇,眼神銳利而嚴肅的瞪著他,像是在看著不該存在於世的事物。他能感覺到那是發自內心、發自本能的厭惡。就像他的畏懼,沒有任何理由。 因此他們很少交談。最多的,也不過是偶爾見面時,為了禮節奉上的空洞問候。 即使是那樣的場合,二哥也從來不曾對他露出好臉色,總是三言兩語草草將他打發,便一個人待在角落輕啜口味清淡的調酒,或是與他的好友兩人肩並著肩,說著只有他們聽得懂的私語,露出淺淺的微笑。 他甚至不記得是否跟二哥好好說過話,是否曾像一般的家人那樣,聊一聊關於生活、關於學校,或是其他什麼,都可以。 答案不會太難。他搖搖頭。答案只有一種。 但那樣的二哥,那樣子厭惡他的二哥,卻在他要逃家的前一個晚上,心有靈犀似的輕輕地敲響他的房門,將鳥籠吊飾塞到他的手中。 『帶著,不要就丟掉。』 沒有多第二句話,二哥只把吊飾塞進他的手裡就轉身離開。 之後,他呆站在房門口很久很久,把自己立成了一座任由時間風化的雕像。而他已被絕望打碎的期待,卻新生了微微的火苗,在心中生根。 至少,在離開之前,他還能留下點什麼。 他默默緊握吊飾,幾乎要讓它嵌在自己手中,指節用力的發白,像是溺水的人緊緊抓住浮木,抓住與世界唯一的連結。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 他成功離開家,遇見等待多時的九重;在各個城市中流浪了很久,遇上了很多不一樣的人;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世界,也慢慢地想起了很多事情。大部分都是陰暗的,不那麼快樂的,但也有一些少有的繽紛,像是沙灘上少有的完整貝殼,邊緣薄的幾乎透明,顏色鮮明而七彩,在回憶裡閃爍著微微的光。 五年的旅程中,只有鳥籠吊飾,他從未離身。 他打從心裡感謝那天晚上停留在他門口的腳步聲,敲響他的房門,讓他終於能與世界聯繫。 而這次,潔白的信封又帶來了嶄新的訊息。 『Hypersex』 「九重。」 「嗯。」 「下個地方,決定了。」 他穿起厚厚的大衣,將書櫃上的古今和歌集放進空蕩蕩的背包當中,關上了室內的燈。 「出發吧。」 他邁出步伐。 入學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禮拜。 自從在酒會上見識到大家對於性事程度的開放後,他是受到衝擊的。 不衝擊才奇怪。眾人幾乎像是在揮灑青春般的肆意將自己的癖好與隱私毫不保留的對任何陌生人或是有一面之交的同學露出,在學園的四處幹的熱火朝天。天賜的傲人身體對他們來說就像是賀爾蒙發散器一樣,總是在一個砲還沒打完下一個約就接踵而來,一天倒有多半時間都是光裸著的。 他們是吸引人的。 聽說進來學園的人都是篩選過的,這一點他雖然不確定,卻隱隱可以從同學們的身上看出。他們擁有最好的基因,也呈現在外在上。精緻的五官、優雅的舉止、光潔的身體,舉手投足都散發著吸引人的魅力。 他的二哥也是。 他和二哥擁有相似的五官,但是氣質卻讓他們擁有決定性的不同,從來不會有人將他們兩個誤認。二哥身上就像是這些同學一樣,擁有天之驕子的特質,即使站在人群中也是極為出眾的。而他大概就像是路旁貼的海報一樣,剎那片刻,過眼即忘。 在他拿了入學證明之後,他的二哥又到哪裡去了呢? 他曾經想過寄信,想知道二哥的近況,想知道家裡的近況,但是後來又自己打消了這個主意。 即使問了、知道了,又能做什麼呢? 不能。 如此以來想要『知道』的想法不過就是種傲慢,只能仰起脖子遺忘。 曾經有人對他這麼說過,『柔軟的身體卻有著僵硬的脖子』。他不記得是誰說的,大概是在某次上床時,任何一個人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吧,他基本上不記得跟自己上床過的人有誰,太多了。 聽到的當下,他覺得有點想笑。 如果不抬起頭的話,淚水就會落下。 他已經幾乎什麼都沒有了,如果不守住自尊的話,他到底還剩下什麼呢。 ===== 剛入學時,他常常遮遮掩掩地試圖避開那些正在路邊或樹叢,更乾脆的就是在教室裡就忙起來的同學們,也會因為不好意思直視,以至於講話時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但他後來慢慢地就習慣了,故作冷靜的從他們周遭或是身上跨過,也能好好地跟他們對答。 等待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他才能完全放鬆下來,面紅耳赤的處理自己的慾望。 那些濕濡的肉體和情慾的氣息都讓他覺得難耐,肢體碰撞聲與衣物摩擦的聲音都像是煽情的交響樂,他的情慾稍加撩撥就像燎原大火般一發不可收拾,但他只能強加忍耐,勉強的控制自己的身體,不希望成為慾望的奴隸。 他一直覺得這樣的身體是噁心的。 敏感到一個刻意的吐息就能輕易點燃,對著誰的挑逗都可以發情,被調教完全的身體已經享受過快感,貪婪地想要獲得更多,這些在做愛時都是會被嘲弄的反應。 但看著其他同學的痴態,他反而慢慢安心了下來。沉溺在慾望的身體看起來潮紅而帶著濕潤的光澤,濕漉漉的眼睛泛著淡淡的粉色,光裸的肌膚和引人遐想的部位勻稱而對比,吻痕和繩紋看起來都分外美麗,即使被白濁佈滿也不遮掩光采。 原來他不奇怪。 身體敏感一點都不奇怪。 沉溺於慾望一點都不罪惡。 稍微放縱一點......也是可以的吧。 他現在是一個人住的。雖然學校之前善意地為每個人都分了房間,他也有了三位未曾蒙面的室友,但是最後他還是提出了單獨住宿的申請。 因為他不希望九重覺得不自在。 九重是他的夥伴,是他破碎記憶的指引者,是他沒有形體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他解下脖子上一直戴著的,用黑色皮繩串起的黃銅吊飾。吊飾在他的掌心反射著窗外豔陽炙熱的光亮,亮的晃眼,上頭帶著長年使用的古舊磨損,微微露出泛黑的內漆。吊飾是鳥籠的形狀,內部是小鳥圖案的吊墜,隨著他的每個舉動搖晃,看起來童趣而天真。 九重正是附身在鳥籠吊飾中。 從他十五歲逃家遇見已是靈魂狀態的九重後,九重便選定了這個吊飾作為棲身之所。據九重所說是因為這個吊飾長年存於潔淨的意念當中,沒有沾染罪惡,因此可以輕易容身,不會對靈魂有所損傷。也是藉此之力,才能在他面前現出完整的身形,不像一直一來的那些妖鬼,只能在他眼裡留下黑色的影子。 他知道鳥籠吊飾二哥長年佩掛著,雖然從未對此露出喜愛之情,但也從未更換過。他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明白,為何二哥會在他逃家的那個晚上,將吊飾遞給他。 但他只能感謝。 如果沒有這個吊飾,他或許就會與九重擦肩而過,或許就這麼讓自己被絕望拉扯,沉溺到社會的深淵,失去未來的方向。 幸好,他們相遇了。 所以就算像現在,雖然身體成了慾望的俘虜,但至少心裡是平靜而踏實的。 他微喘了一聲,在受到方才同學們交纏的畫面刺激後,被欲望煎熬的身體難耐的無法遏止,即使刻意去浴室沖了冷水澡,已絲毫無法將被點燃的慾望火苗捻熄。他只好顫抖著冰冷的手,將鳥籠吊飾放在桌上,脫下身上居家穿的長襦袢將它蓋起。陽光從窗外透入,將帶著水氣的白色中衣照的彷彿半透明。 『紙?』 九重的聲音困惑,他在感覺到紙將他解下後就醒了過來,但是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一片帶著微光的純白,還有熟悉的沐浴乳香味。 「沒事,你繼續睡吧。」聲音是帶著情慾的沙啞。 『......好。』 九重的聲音安靜了,他不知道九重是否真的睡去,但是沒有餘裕多想了。 他一件一件脫下身上緊密包覆的校服,直至光裸。窗外午後的艷陽明晃晃的,在藺草製成的榻榻米地板上割出窗櫺的陰影,也將赤條條的身軀照的亮晃晃的。如玉般瑩白的身軀上,有著幼細單薄的肌肉線條,四肢修長而勻稱,胸膛上鑲著兩點櫻花粉的嫣紅。迎著陽光看去,他周身都或深或淺的遍布著淺白的印子,那是曾被他人留下的印記。 他顫抖著雙腳,躺臥在日式被褥上,背靠米白色的木紋牆面半坐著,將右手伸到自己的胸前,或輕或重的用冰冷的手指捻著自己的乳尖,將它蹂躪的半紅腫,微疼的快感像是浪潮般一波波擊打著他的神經。 左手則是難耐的握住下方高挺著的分身,上下搓弄的動作粗暴而狂亂,帶來陣陣疼痛與快感,分身隨著它的動作興奮的滲出透明液體,鼻息炙熱而雜亂。 「嗯......」 雖然分身跟乳尖傳來的快感強烈,但是早已習於性事的身體早已無法從這樣普通的刺激獲得釋放,後方難耐空虛的緊縮著,渴望有粗長的東西進入,因此即使手上的動作再粗暴,也無法得到最後的高潮。 刺激不足的身體炙熱而難耐著,他情不自禁的想起剛才在走廊看到的,被繩索與項圈緊緊束縛著的美麗身軀,身體內部像是燃起了火,渴望更粗暴、更強烈的對待,思緒混亂成一團。 緩緩的,他伸手拿起一直放在床邊的,學園配給的小小箱子。 他曾經打開過一次,立刻面紅耳赤的關上。裡面放著的是貼心贈送的基礎道具,從按摩棒到跳蛋、從蠟燭到皮鞭一應俱全,全都是嶄新的。他原本以為自己大概不會用到,卻鬼使神差的將它放在床頭。 此刻難耐的身體最需要裡面的道具撫慰。 他強忍羞恥的從箱子裡拿出潤滑液,將潤滑液倒在手中。潤滑液倒在手心上的感覺冰冷且滑膩膩的,隨著時間過去慢慢被體溫溫熱。他將手緩緩往自己的後穴伸去,把密穴的褶皺抹的一片晶亮,接著慢慢朝內探入。 「哈啊......」 冰冷的指尖被溫熱的密處吸吮的快感,讓背德和羞恥同時衝上腦袋,但是身體卻是最誠實的,他的分身激動,幾乎要在沒有撫慰的情況下直接射出。手指在自己的身體裡穿梭,擴張和摩擦感讓黏膜一片火辣的疼痛,身體卻漸漸酥麻。 還不......夠...... 單單是細長的手指根本無法滿足飢渴的身體,但在他又探入一根手指後,興奮的身體還是叫囂著要更多。他左手捻著自己的乳尖,難耐的轉動右手食指跟中指,隨著指尖擦過身體某處敏感點的瞬間,傳來了宛若雷擊的快感。 「嗚——」 他在顫抖中到達了高潮。 眼前一片白光,他感覺自己似乎呆愣愣地盯著窗外的天空很久,直到從無意識的狀態中回復之後,他才臉紅的抽出還放在體內的手指。還緊緊吸附手指不放的內壁敏感的隨著他的動作縮了一下,像是想挽留一般,濕漉漉的黏膜發出了膩人的水聲,他原本已經半軟的分身隨著聲音與動作又硬了幾分。 「怎麼會......」 他眼眶泛紅,手足無措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腹部的白濁帶著半乳白狀的透明,從他的角度看去,本來以為應該已經要消下去的下半身卻微挺著,濡濕的密穴中有潤滑液從內部漸漸滑出的濕黏的觸感,令人寒毛直豎卻又難以遏止的興奮,褶皺陣陣緊縮著,渴求再一次的快感。 他腦內不斷閃過被繩子緊縛的一具具美麗肉體,似乎是學校的課題,這星期當中四處都有人被遮著眼睛,或黑或紅的繩子在他們身上留下整齊而交錯的紋路,分身被綁得緊緊的,花穴與後庭被道具或其他同學的分身塞滿,被快感凌遲的樣子看起來淫亂又淫靡。 他忍不住輕輕摸過自己身上曾經留下的痕跡,想像著如果是那些道具在他身上使用會有什麼樣的快感,邪惡而狂亂的想像讓他的分身又再次挺起,激動地要求著快感。 他將求助的眼光望向盒內的道具。 顫抖著雙手拿起了盒內最小的粉色跳蛋,他下意識的就用唇舌將跳蛋含濕,粉色的小舌緩緩舔弄性愛道具的畫面,讓人血脈賁張。確認跳蛋已被他的唾液弄得濕潤後,他將跳蛋塞入自己的後庭,接著打開震動。 「啊......」 臀部裡面強烈的異物感與震動感,讓快感赤裸裸彷彿直衝腦髓一般,他耐不住的緊縮著內壁,卻只是把跳蛋往自己的體內深處更加推去,接著頂到了最敏感的那一點。 瘋狂的快感將他瞬間擊倒,他感覺自己的分身硬挺的快要爆炸,但距離第二次的高潮快感卻仍差一步。 「嗚......不行......」 他想要的是更疼痛一點的,更過分一點的...... 意識不清的眼睛望向盒子裡的紅繩。 暫時關掉跳蛋的震動後,他鬆了一口氣,但是快感的潮紅在他的身上遍布,汗水不停滑落,把被褥弄的濕淋淋的。猶豫了許久,後穴得不到滿足不停緊縮含住跳蛋的溫吞快感,跟分身與腹部陣陣緊縮的緊繃感,讓他咬牙抓起紅繩,照著曾有人要求他實行的繩縛手法一吋一吋將自己綁上。 「唔......」 先是繞過頸間的繩子在胸前打出三個繩結,接著是穿過下身股間,從脖子上的繩套伸出。在繩子穿過下腹部之前,他半恍惚地拿起了盒子裡最小的按摩棒,大約只有兩根手指粗細,也是最普通不會震動的款式,輕輕地插入後穴當中,再用繩子壓住,按摩棒沒有插到最深,而是輕輕抵到跳蛋之後就停住。 而其餘的繩子在穿過腋下後,與胸前的繩結交錯,接著又轉往後方,往復兩三次之後,最後剩餘的線段在分身上纏繞了幾圈之後,在頂端打上了結。 粗糙的繩子在幼嫩的分身上上打結的痛感讓分身稍微消退,但是後穴被跳蛋跟按摩棒同時填滿的顫慄感,以及黏膜被道具一吋一吋撐開到最深處的感覺,都讓他的身體享受到甘美的快感,他情不自禁的抓緊胸前的繩索,低低的喘了幾口氣。 為了不把按摩棒壓進身體裡,他只能趴跪著,額頭抵著榻榻米的地板,和家裡相同的藺草氣息讓他直接聯想起了罪惡的快感。他恍惚的按下跳蛋的開關。 「啊——啊!」 瞬間在內壁震動起的快感讓他呻吟,神智散亂著,雙手情不自禁的用力拉扯,原本緊貼胸膛的繩索被他向下拉出,股間的繩索連帶的緊緊陷入,原本鬆鬆插著的按摩棒被繩子重壓,朝身體內一口氣推進。 「啊——不……不行了!」 密穴入口的褶皺顫抖著,幾乎要承受不住麻繩的摩擦與按摩棒的挺進,而原本被頂在敏感點的跳蛋被按摩棒朝內緊壓到身體的最深處,腸道的震動與快感直接傳到脊椎,連腦子都一同麻痺。但被繩結頂住發射口的分身卻遲遲得不到釋放,他的快感在無法釋放中越漸攀升。 用著最後的意志解開繩結,他在痛楚與快感中達到狂亂的絕頂。 =====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全黑了。 他依舊是趴著的姿勢,只是身上蓋上了一件薄被。他跪坐起身體,顫抖著雙手將身上的道具慢慢拆下。沾滿了他體液的跳蛋跟按摩棒,還有麻繩與被褥,都瀰漫著精液和潤滑液的腥味,還有一絲奇特的麝香。 他將那些物品都棄置到角落,不敢面對現實的走進了浴室。 夜晚的水很涼,隨著蓮蓬頭花灑灑下的水,他身上的潮紅也漸漸退下,臉色恢復了正常。 「......好丟臉。」 雖然這麼想著,但是身體傳來的快感騙不了人。饜足的身體和紅腫的密穴都顯示著他剛才的快感酣暢淋漓,密穴的異物感強烈,即使拔出了似乎還有微微的震動感,頸間的繩紋刺痛著,被冷水沖刷有種傷口被冰塊劃過的痠疼感。 ......很舒服。 他將冷水繼續開強,好讓臉上再一次升起的紅潮散去。 明天......還是待在宿舍一天吧。 ===== 他對那棟大宅的印象,一直都是孤寂的。 地板上的榻榻米雖然每年都會更換,但總是在藺草的味道消散之後,散發出枯乾的冰冷味道。就像是大宅經歷的歲月從榻榻米當中滲透而出,即使經過再多次的粉飾與裝修,也無法遮掩。 他的房間位於宅邸的最角落,很少有人經過。他總是窩在陽光照不到的昏暗室內角落,看著早晨的陽光透過紙拉門的薄紙,在地上印下整齊的格紋陰影。 偶爾,門外傳來腳步聲時,他會特別期待。 因為當有人拉開拉門,他就能抬頭看看屋外緩緩飄落的粉色櫻花,還有一小塊澄澈透明的天空。 對他來說,天空就是屋簷與高聳的圍牆夾縫中的一小塊藍色,偶爾會是飄著雨的深灰。 如果當天能見到藍天跟櫻花,他就會覺得自己很幸運。 但能見到櫻花的季節總是很短,花瓣每次都在他還滿懷期待時就已經凋零塵土,徒留樹上的枯枝。 就像他的人生一樣,幸福和幸運總是很少。 更偶爾的時候,他會被獲准離開房間。白色的襪子踏在木頭長廊上的觸感,總是讓他覺得生疏。那時候,他會像是一隻被從灰塵中拎出來的小狗,洗淨後展示在眾人眼前,接著很快的又被遺忘。 他只能看著宴會裡眾人的歡聲笑語,和一道道漠視他,或是輕視他的目光。 這種時候,他總是會回頭,確認自己的影子存不存在。 確認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和自己的寂寞獨處。 腳底的地面晃晃蕩蕩的。 鼻尖聞到的是鹹腥的海風,放眼望去即是遼闊的海面。 海天一色,在天際的交界處交會成一條水平的線,橫切過整個世界。船行走在清澈而蔚藍的海面之上,微微起伏的浪潮被船身切開,往兩側拍打出歡快的潔白浪花。 靠著欄杆,他貪婪的吸收著整片藍天的顏色。不時有水氣點點潑灑而上,融進他的衣著裡,讓他也染上海的味道。 他原先想像的學園是個封閉而沉悶的地方,獨立於城市郊區,被高科技與警衛重重包圍,出入管制嚴格而縝密,閒雜人一律禁止進入。但即使是那樣的地方,他也極度懷疑是否能防住仍找尋他行蹤的人們。 在港口城市裡,他輕易就找到學園的辦事處。但當服務人員溫柔親切的遞給他一張做工精美的金屬船票時,湧上他心頭的除了錯愕,還有欣喜。 船票上頭被鏤空刻著優美的花體文字,是無法讀懂的異國語言,還有繁複層疊的線條組成華麗的八角圖案,底下寫著登船時間和前往地點的座標。他知道那個地方,他曾經在書上讀過。那是距離大海的心臟最近的地方。 高科技的監獄怎能與異國遙遠的小島相提並論。都市裡的天空總是灰濛濛的,帶著點病懨懨的藍,被高樓大廈切分。他期待看到萬里無雲的水色天晴,呼吸到連肺都會痛的澄澈空氣。 於是他帶著新鮮而高漲的心情,搭上通往未知航程的船。 雖說距離入學還有數天,但據他所知他搭的已經是通往學園的最後一班船。大約是他來的太晚,而其他人都已經到島上了,船上空蕩蕩的,沒什麼人影。 這段航程或許還會持續數天,他想著,在藍天下翻開了手上的書籍。 ===== 他做了一個好夢。 夢裡他躺在柔軟的床上,輕輕地左右微晃著,身下毛毯的觸感綿軟而帶著微溫,耳邊傳來的是輕柔舒緩的搖籃曲,是他從未聽過卻備感懷念的女聲,光是聽到就讓他的鼻頭泛上微微的酸意。 他偏過頭,試圖尋找歌聲的來源,但眼前卻是一片漆黑,眼皮沉重的像是堆積了整個世界的疲倦,即使只是想睜開一條縫隙都難以如願。 莫名的,他感到飢餓。 他想起白粥,裝在小小的鐵鍋裡,在火爐上小火慢慢地燉著,氣泡黏稠的撐起帶著薄膜的粥面,接著像是蒙太奇一樣,他在各種角度觀察氣泡,重複著升起跟破裂的一瞬間,直到米粒被煮的晶瑩剔透,清水化為乳白,飄散出清澈的米粒香氣,帶著淡淡的鹽的味道。 海洋的味道。 他聽見自己試圖言語,而卻失敗了。文字在他的嘴中變成支離破碎的囈語,難以理解,帶著晦暗不明的訊息。但聲音卻幼細單薄,像是女孩一樣的聲音,嬌憨而天真的笑。 身旁的歌聲停了。 似乎說了什麼,溫柔的女聲低低的說著,輕柔而安撫地說著。但他無法理解,像是熟悉的文字都被隔絕在膜的另一方,他認得每個文字的形狀和模樣,卻無法接觸,無法閱讀。 而後聲音轉為哼唱,距離漸漸地遠了。 他急忙擺動著手腳掙扎,試圖揉開眼睛,急切的想看上一眼都好。身上柔軟的毛毯在這時卻像是蜘蛛的網,將他層層包覆住,難以動彈。他只能聽見聲音漸漸遠去,最後幾不可聞。 然後他就醒了。 船的鳴笛響了,是下船的時候了。 『怎麼了?』 「沒事。」他擦去臉上的濕痕。 「只是個夢。」 ===== 他緩緩走上甲板。下船的樓梯已經降下,像是臍帶一樣把船跟陸地連接在一起,便成了生命共同體,他在其中泅泳。居住了數天的郵輪現在看起來異常親切,居住其上不需擔心任何未來的時間片段,回想起來都安適恬靜,帶著溫柔的微晃。他幾乎要邁不開步,但還是安靜順服的下船,目送停泊的郵輪發出悠揚的長鳴,緩緩離去,消失在天際。 他站在海邊看著天空好一陣子,直到感覺到海風變得有些寒冷之後才離開。 島上的港口不大,只有一座突堤碼頭能容納一艘郵輪。但在原本把碼頭塞得滿滿當當的郵輪離開後,港口變得格外空蕩,只有一艘小小的漁船在一旁外港飄著,空蕩蕩的釣線垂至水中,毫無動靜。 從港口循路而上,沿路開設著形形色色的店家,玻璃櫥窗一面接著一面,裡頭展示的物品精美纖巧的讓他晃不開眼。他甚至確定自己看到了幾本絕版書跟禁書,已經是外面買不到的稀罕物,但報到的時間越來越近,而且他身上也沒有足夠的錢能夠肆意購買,只能依依不捨的看著,然後錯過。 大約步行三十分鐘,直到接連的緩坡讓他的體能有些無法負荷的時候,他來到了校本部。 辦理入學的人數比他想得更多,至少有一百人,或許有兩百或更多,他也不確定。 辦公室前面擠滿了人,整齊的列著隊。穿著類似卻又不相似的灰色制服,露出大片肌膚或是衣不蔽體,談笑自如的與左右人攀談著,面貌姣美而精緻,無一例外。他看著自己身上毫無改造,樸素的扔進人群裡連個水波都沒有的制服,感覺到心安。 這裡的人跟他都是一樣的。 他跟著隊伍,慢慢的依序領到了學生證。在看到沒有照片的學生證瞬間,他忍不住淡淡的微笑起來。 他跟二哥不像。 所以二哥並沒有交照片。 這裡是允許用假名的,在看到學生證上自己名字的瞬間,他就明白二哥把他的本名當作自己的假名交了上去,還貼心地選擇了不附照片,讓他在這裡可以自在的用真名,用真面目行走。 沒有說出口的體貼,他確實的感受到了。 但看著手上除了學生證之外的入學酒會通知書時,他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他不喜歡這種場合,那會讓他想到那些被展示而冷落的過去。 『不想去?』 「嗯。」 『去吧。』 九重的反應讓他有些意外,他以為九重也跟他一樣一直不喜歡那些地方。那些人群雜沓的、龍蛇混雜的、慾望橫流的、帶著骯髒烏黑的氣的地方,裡面的人總是以為待在那裡就可以拋下外頭世界所有的紛雜與混亂,其實只是用著藥物跟酒精,麻醉來自現實世界的恐懼。 那裡他最容易生存,但不喜歡。 但或許,這裡會有點不一樣。他看著周遭青春洋溢的學生,他們看起來乾淨健康,笑容天真而帶著微微的光,即使是來到這麼一個異色學園仍是那麼興高采烈的,未來路途平坦順利的樣貌。 「好吧。」 他笑了,順了順被海風吹的微亂的長辮子,把項鍊上的鳥籠吊飾擺正。 「我們去看看晚上要穿的衣服吧。」 ===== 入學酒會比他想像的還要再特別一點。 除了時間在半夜開始這一點之外,更讓他覺得無法直視的就是在酒會開始前就已經在場上做起來的男男女女,而大家卻都像是習以為常一樣,眼神毫不在意的直視或是掠過,加入或是攀談,像是他們只是舞池裡的造景,沒有在地上留下縱橫的汁液一般。 燈光突然暗去,鎂光燈集中到大廳最前方的長桌上,銀髮的學園長站了起來,微笑的對著眾人舉杯,將手上的紅酒一口飲盡。長桌上坐著的另外三名校務人員也做出相同舉動,而後教務長立刻第一個倒下,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喧鬧而愉快的。 他也跟著眾人舉杯,在歡欣鼓舞的氣氛下喝下第一口酒,紅酒酸澀的口感與帶著濃厚的橡木氣息,口感圓潤而帶著果香,但他就是有些不適應。 嘆了口氣,對這種場合他一直沒什麼辦法。 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微微的皺起眉頭放下,微笑地婉拒侍者添加的建議。他決定試試桌上美得像藍色夢境的奇特調酒。 「藍色珊瑚礁......」他看著桌上擺著的銀色小小牌子,上頭寫著酒名。 他喜歡這個名字。他曾經有一本海底生物的書,裡面拍滿深深淺淺的藍,海底生物光滑而泛著薄薄的光,像是來自深海的天使,穿梭在珊瑚礁構成的森林裡,畫面美得像離樂園最近的地方。 端起一杯調酒,他坐到遠離眾人的角落,離星空很近的地方,大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望無際的海景跟寶藍色的夜空。手上的藍色珊瑚礁微微冒著氣泡,是跟天空一樣的藍色漸層。輕啜了一口,琴酒的口感清爽,帶著點灼燒慢慢泛上他的臉頰,變成粉嫩的微紅。 他感覺到勇氣隨著燥熱緩緩地滋生,鼓勵著他鬆開束縛。 於是在目光對上陌生的同學之後,他試著露出了微笑。 「你好?」 |
【Hypersex 企劃】
文字儲存點 活動期間: 2016/3/5-2016/4/29 角色名稱: 有栖川 紙 Arisugawa Kami 活動地點: www.plurk.com/kami0410 官方網站: ioiokmnbv.wix.com/hypersex 類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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