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ll this time I was finding myself and I didn't know I was lost. So wake me up when it's all over. ※ 他感覺到陣陣不安的預感,像是不詳的烏鴉低空在灰暗的天色中盤旋,暗啞的叫聲刺耳的爬刷著神經,泛起一顆顆不安的顫慄。他忍不住的擔心起那個黑髮黑瞳的身影,在藥劑的效果下,沒有任何室友,一個人在孤獨而空洞的房間裡,看著血液一寸寸的離開身體。 他的妄想真實的色彩鮮明。 於是即使眼前發黑,暈眩的感覺不斷,但在清理好房間地板上的一片血色狼藉後,克維爾還是踏出了房門。 清晨的走廊上,魚肚白的天色從窗外透進,但微明的光線絲毫比不上日光燈的熾白,只是淡淡的,顯露出一點存在的感覺,把天空的邊界淺淺的染白。 皮鞋踏在光滑的磁磚地上,除了激起腳步聲的跫音之外,什麼都沒有。 大約是腦袋失血過多的徵兆,克維爾感覺自己的腳步虛浮,像是踩在漸弱而至無聲的音符上,虛軟的踏不著地。有幾次,他幾乎要伸手去靠著牆壁撐住自己,卻還是在最後關頭收手,靠著自己的腳步站穩。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大約是骨子裡剩下的那點驕傲跟幾乎損毀殆盡的自尊作祟,即使沒有任何人的視線,也要撐住最後的高傲。 一層樓的距離不遠,很快的他就來到克勞德的房門前。 略顯急促的腳步讓他眼前出現短暫的黑霧,於是他眨了下眼睛,視線聚焦在一片黑暗的前方,看著霧氣慢慢散去,消失在視線的邊界。在四周從朦朧恢復清晰後,他朝門輕敲了兩下,力道是有節制的急促。 「克勞德?」 房內的人沒有回應,但似乎有著細微的鳴泣聲傳出,隱隱約約的,像是海妖的歌聲。克維爾腦中閃過幾個零散的畫面,雪地反射著月光和火焰的味道,血泊中的身影距離遙遠,面貌模糊的分不清是男是女。 他用空著的右手抓緊自己的左手上臂,雙手回饋的疼痛極度相似卻又不相同,一邊像是瞬間癒合的刀傷,仍帶著火辣而新鮮的疼痛,力量卻能傳透到指尖;另一邊則是帶著縫補後痕跡的暗沉舊傷,如同被拆散多次又縫回去的布娃娃般,再也不是原先完整的模樣。 被抓住的左手無力的輕輕垂落,一絲光亮從指縫中中透出。 是透明的水晶藥瓶。 離開房間時,他下意識就把已喝空的藥瓶緊緊抓在手中,像是抓住垂落到地獄的蛛絲。薄薄的紫色的水珠在瓶中剩下不到一滴的份量,在日光燈下透著宛若晨曦的淺紫光芒。 門內還是沒有回應。 克維爾再次敲門,金屬門板傳出嗡嗡的回音,低低的奏響著無人知曉的旋律,但他無心聆聽,只是層層疊疊的讓敲擊聲重複迴盪在空無一人的走廊。 門內依然無人回應,他依稀感覺海妖的歌聲似乎高亢了一些,像是嘲笑著他一般。 他摸著自己右邊的口袋,那裡有著硬質的光滑觸感,觸手冷涼,是上次從對方那裡得到的,能夠開啟眼前門扉的鑰匙。 隱隱咬牙,長久以來學習的禮儀阻止他想做出的下一步行為,但心上焦急的火焰卻拉鋸著他的理智,最後他從口袋把晶片卡拿出。占了上風的擔心操縱著疼痛的右手,微微顫抖地將卡片插進門旁的小小黑色方塊當中。 一聲電子音輕響,門應聲而開。 「失禮了。」他走進房間。 水滴滴落的聲響。 房內一片漆黑,大約是厚重的窗簾遮住了窗外的清晨,走廊透進來的光芒只能打亮克維爾面前的一小塊地板,從明亮的環境中踏入黑暗的眼睛頓時失去視覺,一片漆黑中,前方所有物體的形跡都成了一條條模糊的線段。 機器化控制的房門在克維爾踏進房間沒多久後就自動闔上,讓室內失去了所有光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只有中央空調發出猶如深海的鯨魚歌唱。 克維爾在牆上摸索著燈的開關,他記得自己上次注意過這間房間的布局,在除去多餘的布置後,和自己的房間簡單空洞的雷同。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壁面一點一點的探詢,很快就傳來堅硬的光滑塑膠開關觸感。他按亮了開關。 燈光點亮的剎那,他感覺全身血液瞬間涼透。 鮮紅色的地毯正從單人床蔓延而出,隨著水滴落下,地板變成血色的田地,正在緩慢地擴張領土。 克維爾大步跨到床邊,床上黑髮的人影猶然沉浸在夢境,身上看似無傷,但血液卻遍佈全床,胸膛上的呼吸細細的,仍在吐息。 他輕輕跪坐床邊,任床單上與地面上的血液,順著他的衣服紋理寸寸入侵。雙手手肘撐著床板,手掌包覆對方垂落床邊的右手,祈禱似的舉至臉前。 「克勞德?」他輕喚。 克勞德短短的黑髮被濕氣伏貼在額際,聽到他的呼喚之後,薄如蝶翼的眼睫顫動著,像是正在緩緩掙脫夢境的纏繞,接著黑白分明的眼瞳慢慢對上他的視線。 「早……?」克勞德沒被握住的左手貼上他的臉,像盲人辨識面孔,依序沿著形狀輕柔的點過五官,手指帶著微微的涼意,他想那是因為失血過多的失溫,指腹柔軟拂過臉頰的觸感弄得他有些搔癢,卻不想掙扎。 接著克勞德露出微笑,笑容一如往常,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像是身下的血跡不復存在。 「不早了。」於是他下意識地說,「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貿然的扶起對方,克維爾只是偏過頭看著克勞德的臉,確認褪成櫻花白的唇瓣仍舊勾起和煦的弧度。 「……真的嗎?我睡了很久很久?」克勞德似乎是驚訝地睜大眼,接著像是生鏽的機器般,緩慢的用手肘撐起身體,費力的坐起身來之後摸了摸右手,彷彿要確認手是否仍然完好的連接在身上。 「應該也沒有很久。」房間的窗簾被重重拉上,無法看到窗外也沒有時鐘,於是他不知今夕何夕。但克維爾知道自己被MASK叫醒時約莫是早晨時分,那麼現在的時間或許更偏向中午一點。 看著克勞德坐起身,於是克維爾伸出右手臂橫著,維持著一點點距離,避免對方突如其來的傾倒。 克勞德看起來似乎沒事。克維爾想,大約是那小小水晶瓶中的藥物起了作用,所以才能讓人在湧出的血液足以浸潤床罩後還是活著。 鐵鏽般的味道沉積在空氣中,呼吸起來凝滯而厚重,克維爾感覺到自己疲勞的嗅覺漸漸失去反應,氣味一絲一絲被剝離,每一次吸吐只是徒然地維持著生命。 「大致上沒什麼事喏,你呢?你還好嗎?你看起來很累很累。」克勞德轉頭過來望著他,軟糯的聲調問著。 「沒事就好。」克維爾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沒事,有點累而已。」雖然手臂上陣陣的刺痛沒有消失。 接著他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拉到一對柔軟微涼的掌心,被包覆著。手被拉過去的瞬間,他的眼睛微微瞇起一瞬。右手隱形的傷口刺疼的,像是虛幻的荊棘纏繞其上,血肉淋漓的疼痛,隨著每一個動作起舞。但他面上只是淡淡的,不起波瀾。 克勞德沒有說話,只是那樣子握著他的手,欲言又止地抿起唇,視線帶著迷惘的望著他。 沉默了很久,克勞德才開口:「……你有被切掉手嗎?還有那些幻覺跟幻聽?」 從對方話中的感受到關心,於是溫溫軟軟的情緒滲透進克維爾心裡,將心底屬於對方的那個領域又擴大了一些。 「我的手沒有被切掉。」克維爾溫聲地說。雖然手上曾經有著傷口,但是已經癒合,只有一道淺淺的粉色痕跡,在蒼白的肌膚上像是不起眼的壓痕,難以發現:「你看,沒事吧。」 至於幻覺,他想自己大約是沒有遇到的。因為他的記憶是真實的,疼痛也是真實的。 「也是右手嗎?」克勞德拉起克維爾的袖子翻找傷口,遍尋不著後露出安心的笑。 也?看著克勞德完好的右手,克維爾稍加猜測於是明白血的來源。又是一個實驗室瘋狂的玩笑,為了測試所以在他們身上又製造了什麼。 「……啊,真的是很恐怖的經驗喏。」大約是終於從夢境中回神,於是克勞德開始慢慢的把思緒組織成文字:「幻覺是藥水弄的,傷口會癒合好像也是那個藥水的作用?」 「什麼幻覺?」克維爾問。 「沒有遇到嗎……啊啊。」克勞德突然掙扎著站起身,克維爾連忙起身扶住他。 站起瞬間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克維爾的動作停擺了數秒,等待眼前出現的黑色色塊消失後,他發現克勞德似乎在等待他一樣也沒有動作,於是慢慢扶著對方往沙發走去。血色的漣漪隨著兩人的動作擴散,波紋劃出一個個同心圓,以他們為圓心。 沙發的距離不遠,不過幾步路的距離,他們就離開血的泥沼。 兩人並肩坐下後,克維爾感覺到沙發的鬆軟,於是他放鬆,看到對方沒事後的安心感與睡意同時襲上,像是浪潮直接把他的清醒打翻,讓他意志混沌,平常清醒時總是繃緊的神經線鬆了下來,連話語的內容都變得坦承。 「原來藥水會產生幻覺,我已經喝了,但還沒有反應。」身旁不確定是不是在顫抖的肩膀,讓克維爾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別害怕。」 「我已經被嚇完啦,你才別怕,陪你喏。」克勞德笑,輕快地說。 對上克勞德的微笑,克維爾感覺心頭一暖,於是把疼痛的右手握住對方的手,像是想獲取力量般握住冰涼的手指,抓得緊緊的,「嗯。」 窗簾並沒有被拉起來,於是房間被籠罩在灰暗而朦朧的光線當中,或許是夢境的影響,或是失血過多的原因,克維爾感覺自己的眼睛不斷瞇起,意識被每次眨眼帶來的黑色瞬間吞噬,幾乎要睡去。 突然想起對方話語的含意,於是克維爾問:「你的幻覺,想聊聊嗎?被什麼嚇到了?」並不是非常好奇,只是想抓著對方,聽著對方溫潤的嗓音,天南地北說點什麼都好。 「被……很好笑的東西嚇到,嘻嘻……你睡喏,不吵你。」 克勞德的聲音低低的,他幾乎要聽不清楚,但話裡的言不由衷明顯,笑聲也支離破碎,聽不出半點歡意,只讓人心酸。 「很好笑不會嚇到的。別笑了,笑得像哭一樣……」克維爾輕聲地說。 大概是因為太像是夢境了,於是克維爾難得放縱了一次,讓自己依照心裡的念頭去觸碰對方。他摸摸克勞德的頭,輕輕地摟住他,讓他的額頭貼在自己的頸項。即使從幻覺醒來,克勞德的手心還是冰涼的,自己的手煨不暖他,只好笨拙地用全身的溫度去熨貼,試圖溫暖。 他很睏,倦意像是黑暗中亮出毒牙的蛇,隨時都可能將他拖入夢境,但他仍然盡可能保持清醒,即使雙眼已經快要閉起,他仍然輕輕地摟著克勞德,像是捧著新生而脆弱的卵。 他們的距離靠得太近,近到克維爾注意到自己的嘴唇距離克勞德的耳骨只有一線的距離,在昏暗不明的光線中仍然能看見潔白的耳骨,形狀有如天鵝頸般帶著薄薄的粉紅,輕易就能一口咬上。他急忙退開,但幾天沒刮的鬍渣在動作間似乎刺到了克勞德的臉頰,讓懷裡的人輕顫了下,於是克維爾下意識輕拍對方的背,感覺瞬間繃緊的肌肉漸漸又變得柔軟。 「……我是在笑呀。」過了幾分鐘,克維爾才感覺自己的肩頸間有被埋進衣料的聲音悶悶地傳出,腰際也被手臂環過,漸漸收緊。 「嗯,是在笑。」 確實是,即使毫無歡意,仍就是勉強自己笑著,將本該低落的線條強硬的扯成一個上揚的角度,委屈又苦悶的笑著。克維爾想,或許有什麼不想說出來的原因,才讓克勞德壓迫自己,即使不快樂也強逼自己露出歡顏。 「不用笑了,沒人在看,沒關係的。」意識模糊到無法說出華麗的話語,只能用淺薄的隻字片語試圖安慰,回應著對方漸漸收緊的擁抱。 所以別再勉強了。 希望至少只有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克勞德能坦承一點,可以露出最真實的樣貌。 「你的表情,我都喜歡。」所以不用努力笑著也沒關係喔。 還沒來得及聽到克勞德的下一句話,強勢的睡意就席捲已經疲軟無力的神經,他像是大浪來襲前無力掙脫的旅人,措手不及的被夢境之浪打翻,清醒的意識在下一刻斷成裂片。 但陷入睡眠之前,克維爾感覺那人附耳到自己耳邊,說著我也喜歡你。還未欣喜,懷抱裡的溫暖就緩緩離去,於是他愴然若失,分不清是夢又或是幻覺。 恍惚之間,克維爾發現自己坐在車上,手握著方向盤,車聲隆隆,鄰座的人冰冷著嬌顏,雪地反射著車頭的光線刺目。他試圖伸手遮掩,方向盤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朝著路旁偏去,而對向的來車也朝著他的車頭撞去,像是蓄意的惡質玩笑。 「不!」 於是夢魘捲土而來,他瞪大眼睛看著玻璃破碎的瞬間爆裂成碎塊,細長的片片朝他的左方飛去,他下意識舉起左手試圖為副駕駛座的人擋下傷害,然後看著玻璃尖銳的慢慢的一吋一吋插進他手臂中。 疼痛來的具體,鮮血的濕黏,車子的煙氣,慢了一秒展開的安全氣囊塑膠氣味,令人作嘔。 「什麼......」不像是夢境的觸感,鮮血淋漓的痛楚。 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一時之間分不清楚現在與過去的分際。 然後他看見對向撞上的車裡,坐著他很熟悉的影子。 是一位女性,擁有著黑色的長捲髮,同樣是左撇子的鋼琴家,年齡與他相仿,機緣巧合之下他倆也曾經同台演出,他將她視為又一位妄想憑藉著他的名氣來獲得好處,因此特意用讚美與崇拜的言語包覆著心裡的毒蛇,緩步的接近他。於是他暗自譏諷,不假辭色的高傲轉身,絲毫不給對方任何接近的機會,無視對方放出的所有示好與明示。 「是你......」 她推開已經扭曲變形的車門,一瘸一拐的下了車,在他的車窗旁露出燦爛的猙獰笑臉。 「你也有今天啊。」然後她說。 「為什麼,不對,你已經......」 他記得,即使他不想記得,那場車禍中,撞上他的對向來車裡無人生還。 「對呀,我已經死了。」她笑,「為了毀掉你,犧牲了性命。」 原來,車禍裡死去的人是她,而他以為是場意外。 「那妳為什麼......」 「因為這是幻覺,我是你最深的夢魘。」她笑,輕而易舉的將他從車上拖下,接著拔出了插在他手臂裡的玻璃。 「痛嗎?」微笑著,她又將玻璃插了回去:「嗯嗯,不行喔,要是沒割斷的話,不就還可以彈琴了嗎?」 她將玻璃刀鋒像是鋸子一樣在他的手臂裡來回拉扯,面容是瘋狂的快意,緊握玻璃的手泌泌滲出了血跡,和他的血混在一起。 「你看,我們的血混在一起了。」口語中是少女般的天真。 他想慘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注意到他的表情,於是那個女子輕笑:「別緊張,這是幻覺,應該不痛的。」說著,又抓起一片較大的碎片,插進他的右手。 「對吧,不痛吧。」 才怪。 他發現自己提不起任何力氣掙扎,像是體驗傷口的痛楚已經是他僅存的所有意識,像是將傷痛分成十種程度,一種一種的依序體驗,不曾間斷。 「為什麼......」他問。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你不知道的事呢。」森森的白牙露著:「不過這個問題,你應該很清楚,所以我知道呢。」 「因為,我其實是你的樂迷啊。」 像是解脫了一樣,她露出愉快的笑容,扔下玻璃,接著走到鄰座仍然昏迷的女子身邊,輕而易舉的割斷了她的脖子。 「還想再看點別的嗎?比方說,她變成碎塊的樣貌?」笑意盈盈地舉起了人頭。 他還來不及阻止,女子的表情就像是斷訊的螢幕一樣空白了一下,接著她微微瞇起眼睛,露出不滿的表情。然後發生了突兀的地震,女子相貌在震波中溶解成模糊的色塊。 「唉呀,暫時結束了。」音調也漸漸的轉小,像是老舊的收音機:「下次......見,克維爾。」 方才的疼痛如潮水退去,只在雙手上留下一點微弱的餘波,像是個提醒。 克勞德的聲音就在耳旁,肩膀傳來溫暖的熱度。 克維爾從渾沌的夢境裡睜開眼睛,於是最想看見的臉龐映入眼底。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很輕,像是隨時都會離去的溫度,卻將他從黑暗的夢境喚醒,溫柔而堅定的。 「克勞德......」然後他沉默,不知道該說早安或晚安。窗外的晨光跟日光燈一樣亮著,白淨的透亮,看起來仍是早晨,或許只過去了短短幾分鐘,夢境卻是一輩子般的冗長。但他知道她已經死了,而她已經離開他,所以他只能對夢境毫無真實感,留下漣漪般的痛楚。 「沒事了,別擔心。」克勞德說,灰藍色的眼裡靜靜的。 「嗯。」費力的將手舉起,回握著對方的手。見到對方的愉快笑容於是鬆下心來,像是真正從夢境脫離。 過去了。 「你還好嗎?被嚇了?叫好大聲喏。」克勞德問。 「嗯......算吧,吵到你了?」 他大概是在幻覺裡慘叫了,或是癲狂著尖銳著攻擊的言語,他不記得了,總之不會是什麼好話。其實不算是嚇到,幻覺真實的血淋,反而有種荒謬的嘻笑感。他想那大概是鬆懈,回到蒼白現實的安心感,讓笑意如氣泡般湧上。 「怎麼會吵喏,不吵,只是擔心。」克勞德輕輕地說,然後克維爾才注意到對方的衣著不知何時已經改變。 「......衣服,很好看。」 克勞德現在穿著一件淺金細直紋的深藍襯衫,淺卡其色西裝褲,還有件米色的長袖毛衣,很意外,很好看。合身的衣服讓原本穿著鬆垮垮實驗服的頹廢感一掃而空,深藍色的襯衫上金色的條紋像是流動的陽光,隨著動作不斷有光線從他身上滑落。 他睡了多久?久到克勞德都換了件衣服? 克維爾想不來自己是從哪時候開始做夢,卻想起睡夢前聽見的最後一句耳語,在清醒與虛幻之間聽到,於是他猜測上下文,腦袋像是生鏽的機器一樣,費力轉動螺絲,試圖得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克勞德避著他的目光,像是有些害怕卻又不全然那樣,少見大睜了細長的雙眼,臉上掛著緊張地笑。 ……我也喜歡你…… 那句話是大約是,回應我的喜歡。但克維爾突然很想知道,若是對克勞德說出愛語,是否會得到清晰的答案,又或是只是曖昧不明的,溫柔的笑容。他見過克勞德與其他人相處,與對待他如出一轍的溫柔。 「我睡前,好像有聽到你說什麼,沒有聽清楚......」赤裸裸的問題像是在索討,他想,若是對方迴避問題,他就知道現在仍不是適合這個答案的時間。 但他仍然渴望聽到答案,違心的也可以。 「嗯……你不是說你喜歡我的表情,我也,只是同樣的回應你呀……說喜歡,而已。」克勞德把別過的臉轉了回來,望著他的眼睛細聲地說,神色鎮定的。 「原來我說了。」聽了對方的回答,克維爾終於明白克勞德隱隱約約不自在的表情來源。雖然是夾在在其他話語之間的表達,但是總歸是說了。 他對克勞德說了喜歡,他想他是喜歡克勞德的。 其實他不害怕被發現,而且他覺得說不定克勞德或許也是喜歡自己的。那些不自覺的依賴和小動作都讓他隱隱感覺到克勞德對他的好感,讓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是被需要的。 但或許是他在騙自己,像是溺死之人抓著浮木,貪婪的吸收著對方身上的暖意與關懷。 而克勞德看起來非常鎮定,所以他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壞心眼一些。 「那,可以再說一次?」他問。 雖然和他偷渡的想法大約是不同意思,但聽克勞德喃念著喜歡就覺得開心。 「呣……我喜歡你……的表情喏。」克勞德看起來非常困窘,於是他感覺愉快。他喜歡自己對對方產生影響。 「嗯,我也喜歡你。」雖然知道對方的回應大約不是自己期望的那種,但如果有那麼一點點相同的念頭就好。 像是被治癒一般重獲新生的早晨,日光歡欣的燦亮,克維爾望向窗外,微微瞇起眼睛,突然覺得身體深處有了什麼改變,他自己講不出來,但覺得夢魘似乎後退了一步。或許是因為寫實的重溫幻影,於是明白了一些什麼其他的他從前無法理解的事物,明白了那些情緒的來源。 他終於有空間可以喘氣。 於是克維爾露出微笑,放鬆愜意的擁抱克勞德。輕輕地環住,而後鬆手,朋友一樣的擁抱。 他是狡猾的人。 「餓了嗎?」克維爾問。 「有點……你呢?」克勞德回答,看起來並沒有因為克維爾的舉動而不悅。 「我想大概是餓了。」他說,方才短暫而突然的睡眠,沒有補充到任何能量,而是覺得身體深處有著倦怠,他想這種時候大概需要補充一點能量,像是抱緊對方,或著是共進早餐之類。 而現在已經達成一項,愉快地滿足了二分之一,剩下另外一項,很顯然地即將達成。 「現在大概是中餐的時間了?」克維爾望著窗外明亮的天光猜測,「我想我們大概需要來點菠菜,像大力水手。」想起曾經瞄過一眼的卡通,補血的菠菜可以讓人力氣無窮。 「嗯嗯,好像,紅色的鐵比較好吸收?肉類那些的。」克勞德歪著頭,看起來很可愛,「那麼,走吧。」 「走吧。」
0 Comments
Leave a Reply. |
【Illegal Experiments 】
文字儲存點 活動期間: 2015/10/7-2015/1/31 角色名稱: 克維爾‧馮‧韋柏 Klavier von Weber 活動地點: www.plurk.com/klavier_1121 官方網站: illegal-experiments.weebly.com 类别
All
|